“啊……真的。”
“……”
“我们晚几分钟再出发吧,我有点胃疼。”
“我带药了,需要吗?”
“我也带了。”
“那待会儿见。”
符黎送走令儿,关门,坐回到床上。她想到她们的大学,宿舍楼里一间间老旧寝室,女孩子们挤在里面,睡着吱吱作响的上下铺。班长就住在她们对门,隔着楼道里两块光滑的地砖,一步之遥。她梳着齐刘海,披肩发,尖下巴,后来某个学期做了近视手术,摘掉了厚厚的眼镜。她很热情,爱笑,喜欢过来借些奇怪的小东西。有一次,她穿着拖鞋敲门,问正躺在上铺看书的符黎“你们有没有银耳”。在宿舍使用电器是违规的,但那天,她说她想煲汤。为什么不去食堂问问呢?她起身回答。结果班长真的在那里要到了一点儿处理过的银耳,还有几块冰糖。
五六年过去了,许多事都已经变成碎片,不时潜下去,不时浮起来。记忆模糊的时候,符黎会下意识怀疑它究竟有没有在现实中发生过。可她仍然记得班长那碗汤的味道像滚烫的糖水。毋庸置疑,她们是认识的。现在,她死了,选择自戕。她尊重她的决定,但感觉身体各处隐隐作痛。死亡并不少见。当年,她因为时间安排没有选择名为“死亡哲学”的选修课。但也许人拥有灵魂;也许下个月,小行星要撞击地球,没有人类能幸免于难。她呆滞地思考着,如果当初选了那门课,它会给自己留下什么。
仲影收拾了她摔碎的眼影盒,听见两人在门口的对话。符黎背对他,注视着门边的墙壁。她可能需要些时间独处。他等待着,维持静默,直至她主动开口。
“这真的是件很坏的事吗?”
她问。他走到她身侧坐下,没有直接回答。
“对于不再睁开眼睛的人而言,死亡的是我们。”
他置换了视角,提供一种颇具文学性的回应。
“是啊……”
她从中感到些许宁静,连意识都慢了下来。死亡的是我们。在那之中,究竟什么是常态,什么才是偶然。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永生也不意味着永远幸福。”
“有时生命越长,痛苦越多。”他说。
“你觉得神志清醒的状况下,自杀是人的自由吗?”
“人已经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
他们有相同的想法。符黎就像要自我说服那样,与他聊起了死亡。她的躯体产生痛感,理智却还在运作。五分钟后,箫凝前来敲门,说她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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