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哥,你猜对面有多少人?」戴志空出一只手,指向T市渠对岸的一列楼宇 :「若一扇窗後有一个四人家庭,那到底有多少人在家里过冬?」
「也不一定。」陈心说 :「或者这一扇窗後有一个独居阿伯 ; 隔离这一扇窗後,两个年轻父母出外玩了,只留了两个小孩子在家 ; 上面那一扇嘛,或许是有一家四口 ; 旁边可能就是一对无子无女的夫妇……还有戏院呢? 你怎知道有多少人去看午夜场? 情人、夫妇、三五知己、落单的……」
「你猜T市住了几多人?」
「单是对面都亮了数不清的灯,我想有好多……」
「但我们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戴志说。
「家里有人,也好似无人一样。然而,有些人即使处於长久的孤独中,心灵也充实得好似爱人长伴身边一般,人心,如何才能满足? 宗教吗? 但有些人与宗教无缘,如我跟你一样。」
「人是现实的,无病无痛,就不会乞灵於神的庇佑。总是有事锺无豔,无事夏迎春,出了事,才想到要去祖先坟前上三柱香、到黄大仙添香油、跪起来求耶和华降福。但我却没有丝毫灵性。」戴志跃下秋千,悠然踱到停泊单车的那长椅前,倒在椅上,半掩著眼睛 :「我会咒骂那所谓的神,他凭什麽得到信众的信赖? 这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东西……我连身边的人也信不了,又怎会相信这个偶像? 或者人所相信的,并不是神,而是坚持世上有那麽一个存在体终会将自己拯救於苦痛之外,由此,人能免於自杀。」
「自杀的人还多的是。也许在这一个冬至,就有人跳楼自杀 ; 或者在某一条街上,有杀人狂拿著刀,刺入任何一个经过他身边的路人。死,而後生 ; 生,又复死。战争时伤亡惨重,战後却是婴儿潮,诞下无数个希望 ; 这些希望却又在人为灾难里白白送死,不知几多个世代後才转生到世上,再次受难。」陈心和应戴志的话,感到他俩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他们以掌心贴著同一堵墙的两面,却丝毫无法触及对方的手,只能听见那与自己一样空洞的声音。
陈心蹲在戴志跟前。这著实是一张年轻朝气的脸,这副身体有著古希腊少年像的刚健与柔韧,超越成年男子的壮美以及女子的柔美。戴志是一块刚刚烧起来的黑炭,是一团初萌的火焰,待在他身边,陈心兴起一股陌生的眷恋——抱著戴志,便有拥著生命的错觉,而他主宰了这个少年的生命与前途——这事实将陈心无根的生命定位於某一处地方。他忽然不知道谁是谁的主人,而这问题已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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