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和四年的年中,她的外祖父英国公崔适去世。崔氏人口单薄,她的舅父们早已不在,于是她的表兄崔谈在朝廷的认可下袭得爵位。但崔谈才智平庸,并不足以担当大任,故而在爵位之外仍旧只得闲官,中书令的职权在她外祖父生前就已在卫渊手中,如今便彻底空悬下来,除了剩下几位昏聩的老臣,整个中书门下的职责便尽数由卫渊的幕僚所替代。
皇帝不久后便颁下了禅让的诏书,卫渊当然并没有接受。
皇帝是无法言语的痴儿,那诏书自然是旁人拟定的。皇帝禅让,自古再跋扈的逆臣也要推却数次。卫渊处事谨慎,更不会当即接受臣僚的劝进。她在他身边久了,这些事便也十分明白,于是也冷眼旁观,绝不过问。
到年尾,她的又一位从兄在颍州兵败伏诛,关内暂时平复。她的亲族几无孑余,仍旧在为虚无的权势相互倾轧,甚至无需卫渊出手即自相绝灭。
这样短视贪婪的人,他们若是得势,显然是远逊色于她父兄的国主,更无法与卫渊匹敌。若是说数年前她仍对亲族抱有期待,如今她早已经心灰意冷。她的姊姊们亦纷纷离世、出家或离京避世,于是就连女子当中,也只剩下她这般不贞洁的了。
卫渊入主京城久了,她虽仍令旧族私下唾弃,却不再被当作应当被公然谴责的叛徒。她的日子看似如旧日一般风光平稳了起来,只有她心里知道自己走投无路的处境——她除了依附于卫渊,便再没了别的出路。
她自己生出来的妙常也并不太像她,一半像卫渊,一半像她的阿姊,是这天下最骄横的幼儿。连着阿虎一道,一个聪明,一个跋扈,倒像是阿姊的两个活着的影子。
她勉强存身,一面觉得热闹,一面觉得惨痛。
只有九儿是完完全全遂她心意的徒弟。九儿跟着她读了种种无用的诗赋,一手字也尽按她的心意练了出来。她的手有旧伤,做不得精细的事,因此她有了九儿这个徒弟,就如同生了一双新手出来,多少纾解了她无法书写的愤懑。
她有时也觉得宽慰,母后精心传授她的书法到底没有白费,仍旧传到了她的奴婢手上。
卫渊对她时而狎昵,时而疏远。他其实相当忙碌,并没有太多的心思用在内闱之中,加之她毕竟身份特殊,因此除了她,也再没有旁人。
她有时也恍惚,觉得朝堂中坐着的仍旧是她的父亲。她只不过是完成了早年的约定,离开母亲去做了“牧羊奴”的妻子。
“在想什么?”卫渊的声音把她从思绪里唤回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出神?”他其实时常见到她在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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