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休休的及笄之礼就开始了。
休休估摸着有渡船快到,想去湖边迎接父亲,倪秀娥按住了她:“就在这儿等吧。你爹进家门,一见这般热闹光景,定是欣喜。”休休一想言之有理,便在家里耐心等候。倪秀娥嘴里这么说,还是好心差天际去渡口探个究竟,等陶先生一出现,立马回来禀告。
天空传来几记嘶哑声,院子里的人们不禁抬头,只见几只寒鸦盘旋在休休家上空,漆黑的翅膀掠过,转眼又消失无踪。人们面面相觑,立时变得紧张起来。休休那一瞬也心生惊骇,手里的玉笄几乎攥握不住。
不多时,弄堂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天际首先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冲着休休就是一句:“休休,你爹他……”休休霍然起身,但见几个汉子抬着一块木板进来,躺在上面的,正是她日夜思念的父亲。
玉笄从手中滑落,碎裂成两半。
“爹—”
一记凄厉的叫声从陶家传来,周围人家竖起耳朵听。片刻之间,向来安静的弄堂,乱了。
十五岁的休休,第一次面对死亡。
陶先生不慎从高高的砖墙摔下,被人抬回家时,已经奄奄一息。他死撑着最后一口气,待他见到女儿后,眼里饱含凄凉,唇片抖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挣扎到半夜,半睁着眼睛溘然长逝。
遗留给休休的,是手里紧攥着的栀子花蕊玉坠。
休休清楚地记得,父亲说过,等到笄礼那一日,他会送个礼物给她。蕊玉朴实无华,却花了父亲整整一个月的工钱。他只是名泥水匠,一生清贫,为人老实敦厚,却从未让宝贝女儿有一丝的委屈。
万万没有想到,她亲爱的父亲就这样离她远去,突然地,毫无征兆地。从此以后,无人含笑聆听她吟诗赋词,无人展开双臂为她遮风挡雨,无人翻来覆去给她讲述老套却从未令她厌倦的故事……她不用再去湖边等候了,弄堂里再也听不到父女俩快乐的笑声。
父亲死了,她怎么能够接受这个事实?谁能体会到她心中的痛楚和绝望?
休休的及笄之礼,换成了父亲的丧礼。
丧礼上,左邻右舍前来祭拜,附近寺庙的老和尚被请来诵经念佛。休休一身重孝披挂,扶住父亲的灵柩,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没了力气。她跪在父亲的灵前死活不肯离开,袅袅残烟映出她哀伤的脸庞。
曹桂枝毫无悲切之色,她依旧若无其事地在院子里飘来荡去,宽大的衣袍逶迤一地,女儿的哭声似乎与她无关。众人向她投去鄙夷的目光,自然不去理睬她。所有的怜悯、同情、惋惜汇集在休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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