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带领大伙儿匍匐在地,接连叩头,我稍有迟疑,王品赶紧拉我的袍袖,我也只好随之跪拜。钦差上了船,乐声奏得更加喧嚣了。趁乱着,我挤出人群来,林驿丞一干人忙着跟钦差说拜年话,哪里能够顾及到我来?我瞅周围清静,并无人跟梢,就紧走几步,闪身进了香铺。香铺掌柜蒲先生冲我弯腰曲背作了个半截子揖,还招呼小二赶紧奉茶。
蒲先生问我:“还是要一把安息香?”我说:“还是要一把安息香。”他递给我香,我递给他钱,附带着一个信封,他含笑接了。这时候,拥进一群粉面油头,叽叽嘎嘎,闹成一片,我嫌吵得慌,拿着香就要赶紧告辞。“这两天又看戏了没?干脆你也上台票它一出,着上行头,做个扮相,多有乐子。”蒲先生说。
我说了一句“怕是没有那个工夫”就出得铺子来,至驿馆门前,王品早已等在那里,拉我一道去听戏。王品这厮与我大不同,不好财,不贪色,只是下气力读书,竟夜苦读是常有的事。他另有一大喜好,便是听戏,听起来好不兴头,让我也总陪他受罪。
实话说,戏台上如何有激扬青云之志,怎么有阳春白雪之风,我也提不起兴致来——天天泡戏楼,无非是敷衍。王品告诉我:“今儿的戏码不赖,《西厢记》。”时辰到了,迟迟就是不开戏,要等府县大人们,待那些个着红袍吉服的人俱已到齐,相见礼毕,才挑帘唱戏。弦一起,王品的嘴就不闲着:“这对张生跟崔莺莺的角儿,台上扮两口子,台下其实却是爷俩儿。瞧,这是怎么话说的。”我也跟着逢场作戏:“这倒有点意思。”耳朵则支棱着听前排几个达官在说什么,注意力压根儿就没在台上。
前排一个说:“都传演崔莺莺这妞是个大美人,今日得见,果然是黛含春山,神带秋水呀。”另一个说:“是不是现在就巴不得把她扔到你的牙床上,垂下罗帐啊?不过,我听说……”一个说:“你又听说到什么了?”另一个说:“我听说老兄家里养了三个娇颜如玉的相公,忙都忙不过来。”一个说:“听他们瞎掰。”这位说话的是县衙主簿,据说惧内得厉害,家中雇的老妈子都由他的内人遴选,个个都在五十岁往上,不是麻,就是秃,腻味得他不得不朝着家中小厮下手。王品说起他,总是骂他是汉子里的败类,我心想:何止是汉子里头的,简直就是大清国里的败类,眼睛不放在国计民生上,净在女人家的奶头跟屁股上打转转;若我有一天能面君,一定在光绪皇上跟前狠狠地奏他们一本,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王品突然搡我一把:“不细细听戏,你又伸着耳朵听谁的悄悄话了?”我慌忙含糊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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