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怀,寂静中突然听见不远处张目的角门呀的一声响。我探头定睛一看,竟是三娘身形一闪,旋即推门进去,就将门轻轻掩上。我想:他俩果真有一腿。也是闲得慌,便要捉他们的奸,将来逗他们一逗。我踮脚过去,隐身在窗外,却听见三娘嘤嘤地在哭,哭得好不伤心,张目则在安慰她。这倒吓了我一跳,恐怕屋里知觉,又连忙跑回到自家房里去,吹熄了灯,一头钻被窝里,装作睡觉的样子。
我的枕头跟老佛爷相仿佛,也装的是茶叶,闻着清香还能生津化痰。我又在放枕的位置上掏个窟窿,便于倾听门外的动静。可惜我不是李耳,一睡去就是暮鼓晨钟声闻九天我也照睡不误。料想这会子张目一准是贴着三娘的香腮,捻着一双金莲把玩不已呢。到了,我还是忍了忍欲念,找出一本书念,逼自己做一个圣贤子弟。可是,我就是想不通,一向强梁的三娘哭什么呢?撒娇么?平时她穿的衣,梳的头,裹的脚都很素淡,不甚妖娆,或是深闺年事逸则生烦也说不定。寻常装出个正经样儿来,见了张目,眉眼之间自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春情冶容。光景寒微的张目哪受得了这个,还不当下就酒醉花迷……要说他张目,除了眼力比我强一些个,真找不出太多非凡光彩来,好端端的一个三娘怎赛嫦娥一样偏偏奔广寒宫去呢?越想越想不出个头绪,头倒疼了,最后起来糊了一贴膏药才躺下。
横是后半夜了,我朦胧听到小脚走过的咯吱咯吱声,料是三娘跟张目已结了风月闲情,心中就如同打翻了油盐瓶子酱醋罐,说不出什么滋味来。一觉醒来,又后悔不及,暗骂自己既打定主张终生不娶妻不纳妾,又净想那些个不体面的勾当,岂不太过阴鸷了!况且张目平日与我还有些交情,起码吃喝不分彼此,即便是多年换帖的至好,也莫过于此,我竟背地打他红粉的主意,实属大不该。早上,见了三娘我不免讪讪的,倒是李耳嘴上没什么遮拦,直问三娘:“眼睛怎红肿成孟姜女一般模样,敢不是谁欺负了你?说来,我去行侠仗义一番。”三娘回道:“叫你识几个洋字码还可,论拳脚你未必是我的对手。”林驿丞也跟着凑趣儿,嘿嘿笑着说:“这话未必是虚。”大伙儿都笑,笑得李耳面红耳赤,而我始终羞惭无言,只管泡一壶酽酽的茶来喝。他们都偷眼瞅我,幸好没人过来问我什么,若问,我还真说不出口,羞也羞煞了。闲暇时,林驿丞问我:“王老弟,你的嘴呢?”
我跟他打岔:“我把嘴丢上房了。”
林驿丞说:“取来去,没了嘴,你就不是你了。”
我一想确是,就说:“稍等片刻就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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