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大清皇帝能够永远稳坐金銮宝殿,他的儿子 能够补上缺,也当上旗兵,又怎么样呢?生儿子是最大的喜事,可是也会变成最发愁的 事!
“小弟弟长大了啊,”二姐口中含着个铁蚕豆,想说几句漂亮的话,叫父亲高兴起来。“至小也得来个骁骑校,五品顶戴,跟大姐夫一样!”
“那又怎么样呢?”父亲并没高兴起来。
“要不,就叫他念多多的书,去赶考,中个进士!”
“谁供给得起呢?”父亲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了。“干脆,叫他去学手艺!跟福海 二哥似的!”二姐自己也纳闷,今天晚上为什么想起这么多主意,或者是糖豆与铁蚕豆 发生了什么作用。
“咱们旗人,但分①能够不学手艺,就不学!”父女一直谈到早晨三点,始终没给 小弟弟想出出路来。二姐把糖葫芦吃罢,一歪,便睡着了。父亲把一副缺了一张“虎头” 的骨牌②找出来,独自给老儿子算命。初一,头一个来拜年的自然是福海二哥。他刚刚 磕完头,父亲就提出给我办满月的困难。二哥出了个不轻易出的主意:“您拜年去的时 候,就手儿辞一辞吧!”
父亲坐在炕沿上,捧着一杯茶,好大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二哥出的是好主意。
可是,那么办实在对不起老儿子!一个增光耀祖的儿子,怎可以没办过满月呢?
“您看,就是挨家挨户去辞,也总还有拦不住的。咱们旗人喜欢这一套!”二哥笑 了笑。“不过,那可就好办了。反正咱们先说了不办满月,那么,非来不可的就没话可 说了;咱们清茶恭候,他们也挑不了眼!”
“那也不能清茶恭候!”父亲皱着眉头儿说。
“就是说!好歹地弄点东西吃吃,他们不能挑剔,咱们也总算给小弟弟办了满月!”
父亲连连点头,脸上有了笑容:“对!对!老二,你说的对!”倒仿佛好歹地弄点 东西吃吃,就不用花一个钱似的。“二妞,拿套裤!老二,走!我也拜年去!”
“您忙什么呀?”
“早点告诉了亲友,心里踏实!”
二姐找出父亲的那条枣红缎子套裤。套裤比二姐大着两岁,可并不显着太旧,因为 只在拜年与贺喜时才穿用。初六,大姐回来了,我们并没有给她到便宜坊叫个什锦火锅 或苏式盒子。母亲的眼睛总跟着大姐,仿佛既看不够她,又对不起她。大姐说出心腹话 来:“奶奶,别老看着我,我不争吃什么!只要能够好好地睡睡觉,歇歇我的腿,我就 念佛!”说的时候,她的嘴唇有点颤动,可不敢落泪,她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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