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也不会问起,只是那屋子里青叶的东西都还在,夏西南不敢自作主张,是以壮着胆子问了一问重生之莫桑。
怀玉看他一眼,其后便长长久久地沉默了下来。
夏西南摸不透他心里怎么想,便又试探着问:“……若是再不着人去修葺,姑娘的东西只怕要……”
怀玉始终不发一语,夏西南尚未说完,他便慢慢躺下,翻个身,向里睡下了。
正月十六日,又是黄昏之时,怀玉出宫。这一回,没有带上夏西南,也没有去旁处转悠,而是径直去了青柳胡同。本来已一脚踏进了胡同口,忽地又退了回来,在路口静立许久,想起适才从一家酒肆门前经过,便转身原路找回去,进了酒肆的店堂,要了一壶水酒,坐到店堂一角慢慢喝。
酒肆名为三元楼。楼是没有的,门面仅一层,也不甚宽敞,原先的扑鼻酱菜味道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酒香。木桌有三二张,门板也没有换过,还是他那一回踢过的那一扇。
一壶酒尽皆下肚,人已然半醉了,给付了银钱,步履踉跄着出了门。此时天尚未黑透,独自踩着积雪,穿过她来来回回走过无数次的胡同,推开那扇她曾经进进出出的院门。
院内积雪深厚,被十六夜的月光所映照,泛着银白色的冷光。四周寂静无声,极高极远的月下流云,树木间吹来的冷风,积雪的凉气,映在雪面上摇曳的树影。院中的风景仍同旧年一样,只是了无生气,恍若无人的孤岛。只因为少了一个人,不见了她。
在她最爱的一株桃花树下站立许久,无法挪动脚步。他与她在这树下争吵过和好过,在这树下谈过天说过地;她在这株桃花树下亲过他吻过他,他也曾在树下拥着她笑:“小叶子,咱们两个好得像不像一个人?”
彼时,他已经知晓她的心意,因此这话只是一句陈述,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却每回都要认真答上一声:嗯——
缓缓阖上双目,想起了她的一生,想起了自己的一生,想起了从前所说过的话,记得自己说过:
“身为一个男子,又不是三岁孩童,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连与谁成亲、与谁过一辈子都做不了主,可怜在哪里?”
时至今日,方才知晓自己比那个为情而癫狂的和尚还要可怜,更为可悲。只因为,他失去的不是旁人,而是他的青叶,他的小叶子,他的侯小叶子。
也是在这树下所说过的话,他那时说:“傻小叶子,你在,我也在,为何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过?”
是啊,为什么一辈子不能都这样过?他错在哪里?而她又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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