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几本书,当年汤鹏送的那个荷叶古砚摆在其间;右边墙站着几个高脚木柜,漆着暗红色的油漆,柜门上都有一把三寸长的大铜锁;柜子边码着几排木箱。康福认得,这些简陋的箱子,还是在祁门时做的。
曾国藩刚任两江总督,文书信报大量增加,祁门县令包人杰为讨好总督,送来十个崭新的梓木大红柜子。康福见正是用得着的东西,没有请示曾国藩就收下了。第二天曾国藩发现了,责令他退回去,另叫他监制十二只大木箱。曾国藩说:“祁门山中樟木好,又便宜,用樟木做箱子,装书装报最好,不生虫。战争时期,经常迁徙,比起柜子来,箱子也便于搬动。”又亲自画了一个样子,定下尺寸。康福受命监造了十二个大木箱。当时没有油漆,至今这些木箱仍未上漆,黑黑的,显得很寒酸粗糙。左边墙摆着一张简易木床,床上蓝底印花被依旧是当年陈春燕缝的。除开一张躺椅,一个茶几,几条木凳外,宽大的书房里再也没有任何其他摆设和装饰。康福对这一切太熟悉了。两江总督书房的简朴,与总督衙门的奢华极不协调,而与总督整个一生的立身却是完全一致的。康福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对曾国藩本人所滋生的不满,被眼前的这些熟悉的旧物冲去了不少。
“价人,把棋子拿出来吧!”
康福见茶几上已摆好一个棋枰,便打开云龙盒盖,将棋子分置两边。
“还是按惯例,我持黑,你持白。”曾国藩说,脸上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同时举起一枚黑子来,在空中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按下。康福看出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十余年间,康福与曾国藩也不知下过多少局棋了。在康福的指点下,曾国藩的棋艺虽有提高,但始终没有跳出他几十年来所形成的格局。他的棋下得平实,很少有意外之着出现,但他很沉稳,从不心粗气浮,不管处于怎样的劣势,他都不慌不忙,冷静应付,康福为数不多的败局,又恰恰几乎全部是败在这种时候。令康福印象最深的是,曾国藩的棋德很好,从不悔子,败后也从不发脾气。有时一边下棋,一边谈古论今,康福从中学到不少知识。他记得,曾国藩在棋枰前曾两次对他说过围棋赌墅的典故,他因而知道,谢安是这个湘军统帅心中极为钦佩的人物。
黑白棋子一个个地落在棋枰上,往事也在康福的脑中一件件地浮出。他始终记得,在前往池州劝说韦俊投降的头天晚上,面对着棋枰,曾国藩和他的一番对话。
“价人,你这副祖传围棋就要送给别人了,你不心疼吗?”当康福把棋子一枚枚地放进盒子里时,曾国藩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页 / 共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