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今上无嗣而多疑,废帝数位皇子得封亲王而皆未就藩。宁王能先于诸位得娶李氏女,可见心思沉密,并非荒淫无赖之辈。
连她这残废的兄长都不肯对她坦承。她突然领悟——她的父亲并不只是忠诚的边疆公侯。凉国公绝不肯把女儿嫁给身份不明的北人。她必须要去,无论她的丈夫将给她敬重还是折辱。
李珣向眠月低声吩咐:“你可记得夫人那件……”
眠月惊讶,思索片刻,许久才取来一只朴素的剔犀匣。
那匣打开,宝光耀目,泠泠如水——那是她母亲的旧物。那时她的母亲以王姬之身离开天启王廷,嫁给她父亲。如今这支发钗,如同命运的锁钥,转交到她手里。
她的母亲已经在凉州城外化为无数飞散的灰烬,而件件事物尚存母亲手泽。她的婚姻并不是为了琴瑟和鸣。她和母亲,阴阳相隔,只分享着女子相似的命运。
眠月将那支发钗扶上,臻臻美发间宝光流转,光辉灼灼。
“小妹,”李珣唤她,“无论何时,无论遇到何事,善自珍重,勿令母亲伤心。”
她明白兄长给她的是怎样的嘱托,泪痕尚在面上:“我记得。”
人心是多么任性的东西,软弱如蒹葭在风,望风而靡,有时却坚如磐石。那枚古朴的金彄环正紧握在她手间——这是她所剩唯一爱物。
厅堂之下,为婚礼设下的青色帷帐飘动。
“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如此邂逅何!”……诸年轻王侯的催妆声渐盛。
亲王的仪仗早已到达。侍女举起障面的扇使她无法看清旁边景象,她看不清那个走向她身旁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
她的母亲已经去世,是一位姑母代替母亲的位置,告诉他李氏的女儿是如何温柔美好,告诫六殿下要敬爱他的妻子。
如同所有父亲一般,她的父亲提醒她敬爱尊长,依顺自己的丈夫,告诉她到了与双亲诀别的时候。
她向着父亲深深下拜。她随着宁王转身——“瑽儿!”她闻声回头,父亲微微颔首,似有千言万语。
多么堂皇的婚姻。
礼官高声赞:“……山盟岳誓,永结其好——”
永结其好,她默念,哥哥,永结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