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孝陵以东二十里为她另修宝顶,怕她断了香火供奉,专派太监守陵,每逢生死忌,他也必定亲自前往祭拜……没有送她最后一程,是他永远的遗憾。他记得他的嫡母,是个神光高洁,不染尘埃的奇女子。
当然这一做法,给他招来了诸多非议。说他私心作祟也罢,小肚鸡肠也罢,他咬住了牙关,只说“朕意已决”。
太后却很高兴,“这才是我的好儿子,不枉我生养了你一场。礼可乱,名分不可乱。合德长公主毕竟是前朝公主,进孝陵实在不像话。”
他脸上淡淡的,多年的征战,早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奶奶不必开解儿子,儿子这回的确是乱了规矩,嫡庶不分,该当被人挞伐。”
太后很不满,“什么嫡庶不分?如今你是皇帝,哪里来的庶?是你心里一直解不开这个疙瘩,到了这会子还管我叫奶奶!”
他这才勉强揖手,叫了声额涅,“您的那只白猫,朕命人处置了。”
太后唬了一跳,“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它吃了她送给他的蓝靛颌,当然容不得。
这座皇宫太富丽,太大,他虽入主这里,好些地方都没去过。某一天进了文渊阁,那是专门用来修撰书籍的地方,底下一层是官员们办事的场所,二层用以收纳各色典籍和历朝的着作。三层宽敞明亮,设有御榻,是准备他随时登阁览阅的去处。
他在书架上挑拣,挑了本前朝翰林陈积厚所着的《邺书》,上面录有历代发生的重大事件,也有直系皇族详尽的一生。大多数皇亲国戚的宿命他都知道,慕容家没留下什么人了,她都不在了,他们连个乞命的渠道都没有。
他循着光亮上三层,坐在御榻上慢慢翻阅。直棂窗上照进一片金芒,无数细碎的粉尘在光线里飞扬。眼前浮起她举着风车,和他并肩坐在台阶上的样子,那时无忧无虑,以为就是永远……他叹了口气,这一叹把景象都吹散了,不由怅然,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慢慢往后翻,在孝宗子女篇里,找到了关于她的那段文字记载。短短数行字,囊括的是一生——
“合德帝姬,讳钧,字婉婉,孝宗女也,贤德皇后所生。隆化元年惠宗即位,奉长公主,开宝元年,适南苑王宇文良时。主少明悟,雅好读书,尤擅丹青,四岁临章草,纵任奔逸,孝宗特所钟爱。明治受禅,溺道学,主出降在即,三谏其言,帝允,未几复萌。开宝二年,主有孕,帝急令返京,待之甚薄,驸马大怨。镇安王乱,驸马率精锐以平之,诛王鼎,虏大溃,斩首六百余级,授行右骁卫大将军。开宝六年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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