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从拐角里走出来,见到她魂魄出窍地待着,哑声询问她是否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江晚宁拒了,安白便一句再也没问过。
他站在江晚宁身边,遥遥望着日出,说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他向她隐瞒外祖父母的事情是真的,软禁了外祖父母的事情是真的,以蛆虫折辱外祖父母也是真的的。只不过他向她隐瞒其实是外祖父母所托,他们当时生命垂危,怕可怜的外孙女再次遭受痛失双亲之苦;只不过之所以软禁他们,是这对夫妻日夜受伤口溃烂之苦,数次有过了结性命的冲动;他们身上遍布蛆虫,是溃烂流脓的伤口久久不愈,而江愁予在年少时在此道上颇有研究,剑走偏锋用这世人所不容的法子啃食夫妇二人身上的毒疮腐肉,最终将将病治愈。
“郎君他脾性不好,为此不少遭受旁人诟病,他这些年一意孤行可从未想过改变。遇见夫人后大抵有了改过之心,甚至有一夜召来奴才道歉,道是有诸多对不起我的地方,也在奴才面前自省说是自己将夫人您逼得太紧……不过夫人您没几日就跟着杜从南走了,他这才又发了疯……”安白抹了下眼角的泪,“端王想造反却缺兵粮车马,您外祖父母恰好又是大晋有名的富商,杜从南绑了他们又在他们身上用了药,郎君想着治好他们,便能到您面前卖个脸,从前以往一笔勾销……可如今……”
江晚宁僵硬地坐着,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替他掉。
安白便不说了:“郎君遗言,是将他京畿苏州的财产全部给您。”
江晚宁没要,安白后来还是将这些拜托给了施氏夫妻。
六月时节,江晚宁终于见到了痊愈的外祖父母。
她随外祖父母南下往苏州老宅,没有参加他的葬礼。
他与她的故事,也被她彻底抛在这座繁华的皇城。
第67章
又下雨了。
苏州的这三年一年四季都在下雨。
急飞细雨里夏莺千啭, 隔着潋潋来波传入亭台阁楼。自上而下俯瞰,可见施家私宅的假山清池上已生满浮萍,这一处那一处得时不时漾开水纹, 那是憋久了的池鱼争先冒出水面吐气。碧池上绿莲朵朵, 莲瓣啜珠,犹如美人妆上凝汗。
潮湿、闷热、粘糊, 这应当是苏州秋夏交接时节最合宜的诠释。
正面对着清池的的一处院落新奇大雅,又不乏纤巧烂漫,正是施老爷子平时处理账簿账务的书房。此时陆续从书房里走出数个身着白袍的读书人,单看衣着服饰并非像是出自富绅大家, 然而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年轻郎君的风流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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