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敲响坊门开时,伎馆外会有一辆红盖青壁车接她离开。于是她点点头,终于说了一句好。
他将她放开,倒在床上不一会便睡着了,她也轻轻在他身边躺下。伎馆一般规矩,大宴之后不到日上叁竿,不会有人来打扰客舍的贵主们。只要等到五更天坊门开后还无人发现昨日的异状,她就有逃走的机会。
她太累了,因此只撑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她睡着不久,躺在旁边装睡的人睁开眼,安静地望着她,抬起手小心翼翼查看她颈侧靠近肩膀处一个极小的莲花状青色胎记,神色复杂。榻上美人容貌全然陌生,可这胎记和她刚刚惊讶的表情又让他徒生念想。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尚值得他留恋,那就只有她。
现在想来,他对她全然不了解——她神秘的身世、奇异的血统、当初为何会恰巧与他相遇,又为何执意要与他分开。当朝的皇帝李旦尚在太子时,就搜遍九州地追杀她;她失踪之后,又刻意毁掉一切她曾存在过的证据。
如果不是他一直暗中搜寻关于她当年被害惨案的点点滴滴,世上就再没人记得她。
阿容。
他默念她的名字,那张芙蓉般的脸又浮现在眼前。那是他珍藏在心底的幻境,也是他不可揭开的旧伤疤。
眼前的美人此刻用锦被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长睫上沾了一滴泪,一幅受气包的委屈样。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想要擦掉她脸颊上那滴泪,手指触上她眼角,又忍不住抚上额际,想揉开她紧皱的眉头。待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心思忽然一乱,于是嫌烫似的缩回手,赌气将灯吹灭。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夜雨,淅淅沥沥,可每一滴落在阑干上听来都像是惊雷。
他不是英雄救美,隔壁那人今晚合该死在他手下,不料却凭空杀出一个半吊子刺客,替他先行插了一刀。这突然生出的变故又将他之前的筹算全部打乱。
一年前,高宗薨逝,武太后临朝称制,将皇帝李旦软禁宫中。随即英国公徐敬业密谋发动叛乱,号召天下讨伐武氏,力图扶持被废除的李旦之兄李显为帝。那之后,洛阳城内一时新贵遍地,暗杀横行,一面是满朝朱紫,一面是人间地狱。
朝中重臣早已风闻此事,但多默不作声,只在暗中考虑着,是下注于锐意改革、实行新政的太后,或是拥护旧臣、保守持重的庐陵王。
这场豪赌中,赌的不仅是至高的权位,也是大唐的国运。
显而易见,惦记着搅浑英国公叛乱这滩浑水的不只他一个,英国公的叔父手中有密报的事情也早被传了出去。今日杀了传递密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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