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海的信里,徒景之越看越心惊,林海之前多是高谈阔论,后来收了性子,改写些生活琐事,除了和友人起了文社、近日读书偶有心得之外,还有些自己也上过了花船、房里被母亲塞了人之类从前徒景之根本一带而过不想细看的东西。而且字里行间,徒景之怎么看也看不到林海对自己有没有相思之苦。好像从林海上过花船之后,信里再不自称弟弟,只叫他景之,他还曾一度觉得这是个好信号,便顺着如海的意思,此后两人来往书信便只提“景之”、“如海”了。可再又一想,再不与他称兄道弟,难道不是林海想与他拉开距离的意思么?
那时徒景之想着林海抱怨过卓青、卓蓝不得用,可总是奶嬷嬷的儿子不好随便赶走,好不容易寻了事由,让他们一个去了铺子一个送到彩工坊。他想着给如海弟几个得用的人就是了,便从锦衣府里挑出两个好手,辗转送到林海身边,他知如海冰雪聪明,果然其后的信里,如海提到此事,还道多谢景之眷顾,让他得了这两个好手,都是能干的,将他的外务琐事打理得甚好云云。刚看信时还觉得自己做得挺好,如今心思有异,再看这些话,竟觉出了些自嘲之意,连带着又怕林海以为自己是要派人去监视他的意思,更觉自己此事做得孟浪了。徒景之自问若真有这层意思,便是千八百个也派过去了,还能不让林家任何人察觉,可他本意确非如此,若让林海心里有了嫌隙,可该如何是好?
他收到林海的最后一封信时,已是出发南巡的路上了。信里提了搬家事烦,要到扬州安定下来再写信,告罪了几句,又看到林海信里提到有一日在姑苏知福楼外自己老爹大摆威风,把人家吓得够呛,他不去看安平侯府如何威压于人,只想知道为何一向低调的安平侯如此作为。见林海的信里语焉不详,终究还是从金堂、金立处弄到了当日的情形,就把那个敢调戏林海的白家小子记恨上了。
……如此反复看信,反复揣摩。
直到踏上南巡之路,徒景之也一直反复思忖,一时想着林海那时年纪尚小,这几年过去,只怕那些心思已经没了,自己还是和他作对君臣算了。一时又实在心有不甘,他自知自己几年来对林海几成执念,若是林海真的没了那些心思,第一个伤心的便是自己。这林林总总汇合在一起,便让他到了扬州也不曾理顺心思,更不敢贸然去见林海,只怕到时听到些不想听到的话……
可怜林海自己一直是个理性的家伙,若有前世科幻文里的精神探测器,知道徒景之对他的信每个字都能想出十出八出各种意思来的话,只会大叫:“景之你真的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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