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去疏导的记录,沉渊只是不再去边境了。
他的生活脱离了先前那种鬼打墙一样的循环,但这是一个糟糕的预兆,情况由此急转直下,裴令容能看到的画面几乎令人心惊——如果那些东西还能算得上是“画面”的话。沉渊的记忆中少有连续的图景,仅存的一点片段也混沌模糊,在这种状态下他还是有能力应付他的工作,简直让人无法理解他靠什么维持清醒,或者说他怎么还没有变成疯子。
裴令容感到眩晕,脑袋嗡嗡作响,有几秒钟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茵茵,”沉渊哄孩子一样拍她的背,“宝贝,吸气。”
裴令容颤颤巍巍地换了一口气,才意识到她刚才甚至忘记了呼吸。
沉渊依然搂着她,似乎为她的异常反应感到担忧。他问她好一点没有,又问她还要不要继续。
裴令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重新坐回床边的扶手椅上。她咳嗽了一声,摇头说不用了。
“怎么了?”
“……不用了,我,”裴令容答得语无伦次,“我有点难受。”
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体验如此激烈的情绪,浓重的痛苦有如实质,像蕴藏雷暴的雨云,骤然吞没她又摧毁她,裴令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
沉渊伸手去摸她的脸,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不应该勉强你看的,是不是?”他擦掉裴令容鼻尖的薄汗,“很难受吗?”
裴令容当然难受,她因为过分沉重的共感而头晕心悸,差点就要吐出来了,但她不过是窥见了沉渊所经历的十分之一。
她知道她通过绑定连结看到的是无法伪饰的、绝对的真实,然而裴令容宁愿相信这是假的,她不敢想象有人应该承受这样的酷刑,这既残忍又不可思议——人类怎么能在坠入地狱之后仍然幸存?
裴令容始终低着头,沉渊揉她的头发和脸颊,仿佛是安慰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片刻之后裴令容抬起手,把脑袋埋在自己的掌心里。
在她失踪的那几年沉渊的图景只有连绵的浓雾,雾里嵌着几颗粉色的星星。他在极度的痛苦中曾经反复回忆有关“裴令容”的片段,直到它们失真变形。一层又一层的珍珠质将沙砾裹覆其中,沉渊竟然在地狱里抓住了一线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