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向成去非的刹那,忽看清了那漫如潮水的人群,仿佛没有穷尽般穿过长干里,穿过建康城,统统向已沦为废墟的乌衣巷涌来。
成去非随即翻身上马,看了看面上犹挂晶亮泪水的虞归尘,两人并未说话,目光交错的一瞬,同时夹紧了马肚,轻叱一声,朝疯狂嘶吼而来的人群驰去。
燕山雪早与主人心意相通,它径直冲散了人流,虽那人流很快又凝聚成股,直到它被一农家子所持锄头狠狠砍中前蹄,成去非身躯一倾,翻滚下马,燕山雪悲鸣倒地,成去非左臂亦被一利器所伤,他忍住那股钻心疼痛,奋力抬起右臂,已顾不上眼前为掩护他而不断倒下的卫士。
那些随时能要了他性命的刀枪,此时变得愈发稠密,落雪也愈发绵密,渐渐阻断他同他的将士们,一刻钟,两刻钟,死去的人越来越多,阵中传来一声高呼“府兵已快至长干里!保护大司马,快!”然而仅此一句,再无后续。
他清楚他们不过流民,他们杀人的姿势未免拙劣,他们的武器未免滑稽可笑,然而,他们却是被得罪太深,他们于肉食者面前所迸发出的血勇,以致于一截木棍,也可挥起击打出粘稠脑浆,雪亮的镰刀也自可割下无数首级。
最最重要者,他们实在数目众多,没有穷尽。
数枝露在成去非甲外的羽箭,箭根处披泼的鲜血,溅落在脚下白雪之间,虞归尘就在他身侧,而他视线却开始急剧模糊,太多太多,他所不曾留意的,不曾在乎的,身体里所积蓄的,经年的疲惫,终在不断的厮杀中喷薄而出,在避无可避地蚕食着他最后的体力,最后的意志,在那温热双手扶住自己的霎那,他也只是虚弱一笑:
“静斋,恐要连累你了……”
虞静斋似短促应了一句,成去非却再不能听得真切,当一道亮光闪过,虞静斋的身躯犹如出水的鱼儿一般抖动了一下,他替他挡在了前面,他最后投过来的一眼,终刺得成去非眼前世界倏地黑了下去,他摸到一汪滚烫,他听见他喉间发出的断续字眼,零碎飘入他耳中,却再未能成一句完整话语。
“不,静斋……”他突然失语凝噎,因他的胸膛亦忽被一柄长矛深深贯穿,长矛持有者,不过寻常面孔黎庶,不过他此生最为牵挂者中寻常而又无奇的一员,便是这无数无数之中,犹如浩瀚银河的一颗星辰,犹如绵绵大江的一朵浪花,将尚未打磨干净略带锈斑的长矛,用尽生平力气,刺透了他们所不知所不察的乌衣巷子弟。
他们所受的蛊惑也罢,所积的怨怼也罢,眼前人于他们而言,只是乌衣巷子弟,他们的深沉苦难,唯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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