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们便在上海过的年,虽然不似在北平那般人多热闹但也别有一番滋味,他领着我看了戏,听了歌剧,去了上海最出名儿的馆子,照了相,白日里在外游玩,晚上相拥而眠。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年后刚打春,他便要出国了,公司在外头的一批货出了问题,他得去处理,归期不定。这是第一次与他分离,心里酸涩涩的,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不禁抱着他的衣服流泪,他进门了,从身后抱住我,脑袋抵在我的肩上。我握住他的手,眼泪不住地流。临行前一晚,我思索再三仍是把我当初为他做的那件外褂放进他的行李箱里,压在最底层。
他走后不久我便被赶出了我们的家,那一天晴朗得不可思议,早上我还刚吃了保姆做的早餐可到了中午却在一辆高大的军用车里像牲畜般被运走,同行的是一帮哭哭啼啼的女人,或是衣着暴露,或是衣衫褴褛,连头发都是散乱的。从几个强忍着恐惧交流的女孩子口中我才知道这是日本人的车,向军营里押解军妓,男人们输了战争,女人们成了俘虏。上海早在半年前就沦陷了,这已经不知是多少批的女人了。我坐在这里与她们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安静得似乎见惯了这样的事,事实上,我并没有见过妓子,只是在闺中听人说过几句,勾人夫君,下作无耻,没曾想我竟也要做这般的人。行至一片树林,车速渐缓,她们哭得更大声了,等到停下便如死了爷娘般,及至几个兵样上来拉人更是赴死一般,没奈何,打不过人家,还是被扔小鸡般丢下车去。我自是不想被丢下去失了颜面的,不等人上前便自己乖乖地下车,只是车未免太高了,落地不免踉跄,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子,便听得几道男子笑声,我尽量不去看那处,只站在车边等看看要做什么,不过看着晌午了,许是要吃饭了,说实话,早上略多吃了些,现在还不饿,不过既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多少听些话吧。那些女子仍在哭闹,听着着实烦闷,也亏得他们有耐心。我装作不经意抬头扫视四周,这处地儿我应是没来过的。我向来不识方向,唯靠太阳以辨东西,此刻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不辨东西,待觉得有人靠近便低头装样,来人个子不矮,余光所见仅至腹部中上,一只手伸至我眼前,略带薄茧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食指挑起我的下巴,这般暧昧的动作唯他做过。我抬眼瞧去,来人约摸二十上,面庞瘦削,看着有些柔气,最醒目的便是眼角的一粒泪痣,倒衬得有些妖气了。他勾起唇角,那时我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若是知道了或许会反抗,或许不会。
出发时,车上的女人少了一些,她们被永远留在了那个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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