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又昏暗了,闪烁着的火光也停止了晃动,大锅内亦不再冒泡了,惟余几缕热气升腾,想,桑葚准是又去自留地里拔草去了,自语:“呵呵,这孩子。”她绕过灶尾,欲往灶膛内添柴,发现桑葚若石像般蹲在灶前,手内拿着把柴禾,做着往灶膛内添柴的动作。她身体微晃几下,忙扶着灶台才站稳,才意识到先的想法不过是自我欺瞒而已。桑葚的心结,非与女朋友分手,而是为是否能拿上大学录取通知书而心忧。这点,随着大脑的清醒,她已敢肯定,不仅自责往昔不敢正视现实,也自责说没从桑葚的角度出发。事实上,她的脑海里,再也没有比决定将来所走路之事更重要的了,心疼的注视着痴痴呆呆的桑葚,流下泪来,嘴里‘心肝宝贝’的叫着,一步跨到桑葚面前,一个巴掌跟着掴过去。她怕打到桑葚头上而打坏了,在手挨近桑葚的脸颊之际,忙拐了个九十度的直角,往肩膀上轻轻拍去,第二只手跟着提起来,欲搭上桑葚的另一个肩膀,将桑葚摇醒。
桑葚让突如其来的一按吓醒了,忙站起身来往后退,迷惘的眼神紧盯着前面,好一阵方认出母亲,傻傻的笑了笑,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妈’,才发现母亲抽泣着揩抹眼泪,心内一回悲苦,泣说:“妈,你哭了。”范永先又一回愣神,嘘唏问:“你说我咋哭了?才都好好的,现在又成了这副模样,你说,我说的话你咋老不听?”桑葚愈难过了,又滴下眼泪。他忽然感觉出手内握着什么,想起正做的事,忙用火钩伸进灶膛内拔开灰烬,把柴禾放到红碳上,将吹火筒凑近柴禾下的红碳吹,一阵浓烟过了,柴草‘puhu’一声燃烧起来,才起身看着母亲。他的眼光与母亲一直送来的温柔泪光相遇一处,更觉羞惭无比,忙垂下脑袋,若做错事的小学生般站着,却瞟见母亲用满是污渍的围腰布揩眼泪,耳内仍是接连不断的嘘唏声,复又抬起头来,所见是慈祥的笑容。就在此刻,在这忽明忽暗的厨房里,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母亲的脸:
这是一名普通母亲的一张有着伟大灵魂的脏兮兮的脸,脸上没有润嫩的光泽,没有为付出的爱要求任何回报的表情,有的仅是历经风雨洗礼后遗留的千沟万壑般的皱纹,有的只是为后代的明天而不顾个人卫生所留下的污痕,有的只是不分昼夜劳作而困倦至极的红肿眼睛,有的仅是担心子孙的健康状况而忧虑煎熬的神色,有的仅是为儿孙的稍许进步便露出的欣喜微笑,有的----
也就在此时,桑葚读懂了母亲那历尽折磨的心,又自认为是一自私且愚昧无知的人,又自悔自恨,差点让母亲又陷入为没有必要付出之爱而设的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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