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我,没办法长时间待在书桌前,天生的,黎少白说我「屁股有虫」所以坐不住。然而大学联考前我却非常踏实地准备了三个月,理由很俗气,就是担心上了三流大学将来找不到工作。那时英文老师还一直强调大学就是「由你玩四年」(university),再怎么辛苦也只需撑到联考结束。我信了。
考试前夕我没有一般人感受到的压力与紧张,反而觉得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马上就可以痛快地玩耍,打从心里感到轻松愉快。
那天我也不打算熬夜,才八点多就想上床睡觉。正打开窗户想来支睡前菸就听见楼下院子里有人窃窃私语。我很好奇哪个小偷这么早就溜进我家后院,于是悄悄爬出窗户,沿着二楼外墙边缘大约两吋宽的突出部分,小心翼翼朝声音来源挪动身体。拐过墙角后终于看见是谁在说话了。
是我爸和黎少白的爸爸。他们站在离后门大约三、四公尺的芒果树旁边低声交谈。
墙上有一盏十分刺眼的大灯泡,用来照亮整个后院,高度在二楼的三分之一处。我当时站在灯泡旁边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却看不见我。因为灯泡底座有伞状的铝製灯罩,我的位置恰好在灯罩后方与墙壁之间,强光的反差成为最好的掩护。即使像他们那样精明的人也万万没想到,在几乎无可攀附的墙壁上会贴着我这隻大蜘蛛。
很奇怪,两个老头为甚么不在客厅说话却要躲在后院呢?一定有悄悄话要讲。我对他们平常聊的话题没兴趣,却对悄悄话有兴趣。
打小时候起我就知道身分有贵贱之别。黎家与康家虽然说是世交,但地位明显差很多,黎爸叫我爸「有为」(没错,我爸叫康有为);我爸则称呼他「黎先生」。明明是几十年交情的朋友为甚么还要称呼先生呢?其实这个「先生」不是一般张先生李小姐那种意思,而是一种尊称,类似「阁下」、「大人」、「mylord」。
爸说过以前在美国是当黎先生的秘书,回台湾才自己出来创业。毕竟曾经是自己的老闆,而且所谓的创业也只不过是开家小小的翻译社,专门帮人翻译商业文件、契约,有时也接餐厅的菜单,外销商品的说明书之类的,完全不能与黎家那种大财阀相提并论。爸妈对黎家那种卑躬屈膝的模样我从小就看惯了,也不觉得有甚么好计较,更不可能将那种关係复製到我跟小白之间。然而那晚后院里的爸爸与平时不同。
那样的爸爸我从来没见过,甚至可以说从没见过那样的人。他昂然而立,虽然气势并没有压过黎爸,但两人怎么看都是平行而对等的──两个浑身充满煞气的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页 / 共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