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忽然觉得有些可悲,她眯起眼在夜风中回想,自己家的消夏与这深深宫禁是全然不同的两幅景象。一大家子人团聚在一起,几个淘气的弟弟们争先恐后围着大哥哥,等他们把井里湃好的瓜果卷上来,刀刃贴在上头,西瓜就嘭地一声裂开,带着森森凉气。
年轻的妯娌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无非是聊内宅,聊孩子。爷们儿聚在一起划拳喝酒,喝得醉醺醺,其中有惧内的,偷偷把杯中美酒换成水,不让妻子担心。
这宫里,还是有些太寂寞。就连高坐的天子,也是孤孤单单的,连个能和他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时有风过,吹散飞云。河汉涓埃,玉宇澄明。年幼的公主在惠贵妃怀中咿咿呀呀地认着星星。
“这一颗是璇玑…这一颗是玉衡…额捏,这一颗唤作什么?”
贵妃并不认得。
倒是坐在一旁的皇帝忽然出了声,他目光清远,两眉之间有散淡的闲愁。
“这是摇光。”
摇光,摇光。
绵绵忽然想起,当时太皇太后跟前的芳姑姑去迎人,唤的是一声“摇姑娘”,西暖阁里奉错了茶,端太福金口中是一声“摇姑娘”。
绵绵下意识去看皇帝。
皇帝却仰头看着天空,还是那样沉默寂寥的神色。
这么些年…这么些年……
这十二年。
绵绵恍然大悟。
这些年被他保存得无限好,他把自己伪装起来以为能够骗过自己骗过所有人,辛辛苦苦的防备在一个毫无征兆的黑夜中悉数土崩瓦解,轰然倒塌。
脑海中那些琐碎凌乱的印象纷至沓来,小姑奶奶口中的蓝戒子…紧紧攥着的蓝色的一角…随安室午睡时半梦半醒之间的那一声错错,究竟有多少温柔又有多少深情的错错,与舒大人口中的那一句匆匆带过的错错,猛然重合。
太皇太后曾说,连一个像的也不要。
后宫之中从没有一个人像她,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是她。
山河万里,故人长诀。
原来他们自当年一别后,已过了这若许年。
从畅春园回紫禁城的第一夜,万岁爷去了慈宁宫。因为太皇太后崩逝,慈宁宫已经空置。守在慈宁宫的苏嬷嬷颤颤巍巍地开了殿门,他一个人在西暖阁坐了很久很久。
他的玛玛是真的不在了,包括他所依赖与贪恋的一切,最终都抵不过时序匆匆的洪流。
满堂空寂,偶有虫鸣,不知是夏虫还是秋虫。
后来绵绵到了二十五岁也被放出宫了,那天天气很好,阿玛与哥子在宫门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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