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偎,天造地设的一对,羡煞了无数旁人。一声惊雷,刮起腥风,洒下血雨,大地一片打杀忙;他俩因情情爱爱,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因而被活生生地拆散了。他下放五七干校,她被送到农村,都说是劳动改造,接受再教育,重新做人。此后千层山万重水相隔,东西两不知,相顾各茫茫;再后来,世态凄厉,人事险恶,终是断了绝了。为了表示改造得好,他不情愿的娶了一个工厂妹,她被迫下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贫下中农;各已婚嫁,更是一笔销了以往的绵。不,这只是表象!他们心灵深处,是越加怀念对方,每当风卷叶飞,夜静虫鸣,人便燥动不安,不知如何按捺自己,只是泪水涔涔的流。天啊地啊,劳动改造得成一个新人的吗?要接受怎样的再教育?七十年代后期,他们摆脱架锁,先后来了香港,然而,迹杳然,音信全无,他们联络不上,不曾见面。想不到,现在凑巧在这眼花撩乱的人群中相逢了。他俩沿弥敦道,在人潮车流中,向旺角方向走,一步步,一程程……。他知道了:她与丈夫在旺角租一个房间居住,丈夫乘圣诞假期,带唯一儿子回乡下探亲,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她知道了:他和妻子来港,在一次奸劫中,妻子被奸、被劫之后,竟惨遭匪徒杀害了;他没有儿女,如今独自一人,打发寂寞的日子。他送她回家,来到她的房间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坐椅,还是二十年前医院里那个护士的房间。她拉一拉坐椅,嫣然一笑,招呼他坐。他斯斯文文,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对她,眼神里流露出关怀、体贴,唉,这也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医生。「你,找个相当的,娶吧!」她想了好久,也想不到安慰他的话,只好这样说。他摇摇头:「娶不起……」她,眼睛发红了,眼眶潮湿了:「我们曾经有过山盟海誓……人的初恋,那是多么美好……可惜好梦难圆,我们之间竟然是如此的互相亏欠……」「是的……」他,发呆了,定定的望她,「历史嘲弄我们。」她叹了一口气,轻声的说:「今晚的见面,是不是历史还给我们一个补偿……」「历史……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