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飞溅,桌上水渍狼藉,祖荫已急急站起身道:“你将信拿来我瞧瞧。”当铺后堂四壁的家具都极高阔,将日光挡得严严实实,室内永远有一种太古洪荒的阴冷,春夏秋三季到了这里马上转成冬天。祖荫捏着信在堂里慢慢踱步,眉目也仿佛染上萧索清冷之意,愈来愈凝重。他忽然停下问道:“大掌柜,咱们现在能凑齐的现银有多少?”大掌柜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账,将双手一张道:“最多不超过这个数。”祖荫点头道:“这间纱厂现在是三千锭纱,两百名工人的规模,倒真是个好生意。你写信去告诉洋行买办,纱厂老板说是折价二十万出让,其实纱机都已经用旧了,只怕咱们接手后,五分之一都得重新更换。请买办先跟老板去谈,我们顶多出到十五万。”想了想朝门外笑道:“进宝,你去刘家告诉二公子,他的准泰山大人进城来了,就在大掌柜家里,请他瞧着办吧。”大掌柜见进宝咚咚走了,才微笑着道:“少爷历来不在生意上留心,原来是深藏不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屋里光线甚暗,他也看不清祖荫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少爷今日气质大不相同,沉稳里隐约意气风发。
祖荫默不作声,忽然轻笑道:“先前总觉得家里的产业也尽够度日。今日细细一想,这份家业都是先人辛辛劳苦挣来,日后还要传下去,我总不能一直安安稳稳地做甩手掌柜,分毫不添。”大掌柜默默无语,沉吟半晌才斟酌着道:“这十五万本钱砸下去,万一翻不了本,陈家便要元气大伤。何况纱厂虽然获利甚巨,但日常事务千头万绪,不是此间小小当铺可比。将来若在上海和青浦间两地奔波,车马劳顿,比现在辛劳多了。您可要考虑清楚。”祖荫无缘无故叹口气,含笑道:“我闲散了这么多年,这次既然下定决心做生意,辛劳奔波当然都是份内事。你还怕我吃不了苦吗?”大掌柜朗声笑道:“少爷怎么不早几年下决心?早知道您有这般雄心,我又何必将心操碎?也能早享清福了。”祖荫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表看,见指针走到辰时光景,已是当铺开张的钟点。大掌柜忙起身去督着众伙计卸下门板,挂上门幌,开始忙碌。半晌进宝从刘家回来,笑嘻嘻地进来禀告道:“少爷,刘二公子一听就赶紧去将陈管家夫妇接走了,说是中午吃完饭再回来。剩下的那位客人,看着有点心事重重的模样,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祖荫脸上笑脸慢慢敛去,有点难为情地叹口气:“既然已经去了两个人,咱们这会子就好去大掌柜家了。”大掌柜家在青浦城东,过了放生桥再往南走半里地。放生桥下河水荡漾,河塘里许多乌篷船来往。祖荫走到桥顶站住,默默瞧着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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