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肆】
相台寺大正殿的杏黄琉瓦与三重飞檐大盖覆满霜雪,隐于山峦之内。冬日百树干枝,吊着细细的冰棱。僧人身着厚厚冬衣,持帚扫除。
烧罢香,放完生,敬过钱,戚炳瑜与住持告了礼,离寺下山。大长公主的仪仗停在山脚下,遥遥依稀可见。近千级石阶,侍婢小心地托扶着她,一步一阶地往下走。
戚炳瑜神游物外,足下突然踩空一阶。侍婢吓得立刻将她抱稳了,见她无碍,才惊魂落定地道了句:“殿下方才想什么呢,这若是不当心摔滚下去,可不是小事。”
想什么?
建初十五年深秋,父皇抱恙,内书手诏,诏在外诸子归京。父皇病情渐重,她陪着母妃来相台寺为父皇祈福,将过了一日夜,就听闻戚炳靖归京,戚炳轩在途中为人所截杀,父皇于病中委皇四子行监国事。当时她同样是踏在这伴山石阶上,听后,想也未想地别过母妃,立刻回宫。
在昌庆宫殿外,周怿顶着被她掌掴出指印红痕的一张脸,面对她以重辞相激,仍以沉默相对。
“你想娶我,但你又没那本事。你既然没那本事,你就不配让我生你的气。”
她讲完这句话,多一个眼神都没留地抬脚离去。
然而走了不过十余步,周怿从后面将她追上,挡住她前行的路:“殿下!”
她停住脚步,看向他略显急切的一张脸,以为他终于要说出他久久不敢对她说的话。她心底软了些,然脸色犹然冷矜:“怎么?”
周怿镇了镇神,变得面无表情:“殿下方才的话,只说对了一半。臣确实没本事。但臣,从未想过要娶殿下。”
她有些不敢信自己的双耳,指甲掐进掌心,“为何?”
这两字既问出口,她的整幅尊严亦被随之扯掉,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向后退一步,但她终究忍住了。
周怿低下头,道:“没有为何。”
他又道:“殿下莫要再在臣身上费心了。”顿了顿,他酝酿稍许,才继续道:“此前同殿下的两回欢爱,是臣糊涂了。”
“周怿。你骗我。你有什么苦衷?”
“殿下,臣没有苦衷。臣也没有,骗过任何人。”
……
戚炳靖以两个“骗”字,成功让周怿闷咽下了声音。
他何止骗了戚炳靖、骗了他自己,他更是骗了戚炳瑜。可她对他的心,当年的他如何能受?戚炳靖避难军中,蛰伏三年,终将身世一事告他知晓,这是何等的信任?!他从未被戚炳靖逼着做出过任何选择,他也根本无须让戚炳靖逼他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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