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权交由她,不仅是在抱着好奇来试探,也将自己无从选择的窘况道了个一清二楚。这才得以让她这个不明底细的人能够窥见这偌大政局中的一小环。
兰芝察见梅沉酒面上逐渐浮起冷色,连那胜过女子翦水秋瞳的澄澈妙目里也似淬满了冰,按捺下心头莫名生出的畏惧之余,不免困惑地往梅沉酒脸上瞧。
梅沉酒并未对兰芝的扫视有过多的理睬,直到洪钟震响,携蓊郁林木摇晃的簌簌声阵阵传入耳内,这才让她飘忽了思绪。
隔着厚帐仍觉声势浩大,也便不难想象人立于钟前再听钟是何等滔天震地的感受了。不知不觉间梅沉酒已压住眼底的凛色,手自觉攀上眼前摆放着兽首样香炉的小几稳住摇晃的身形。
如行大道,车路又怎会颠簸地像极昨日夜里那般难堪。梅沉酒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兰芝已微微侧身掀起帷帘。
兰芝只单眯起眼往外瞧了一瞬,重新端坐时她两手交握,指间不断相互摩擦。
梅沉酒翕张着的嘴早就合上,心里怪责自己差点就把明摆着的事拿上台面询问。她面上微烧,化去了刚才的冷色。
建康城内太社独此一处,内奉的太古铜钟所击声响近闻通透远察浩然,更被当世好玩金石的董查评有震天之势。
她方才胡思乱想没注意马车驶进这条设有太社的小道,更是没头没脑地将这钟随口一夸。梅沉酒不禁自哂自己本事长进不少,竟想与董查一较这鉴赏的能力。
虽然兰芝无意留下只泄进一丝光的缝隙,却也能让人注意到太社周边的路已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况且山间渐次而响的锣鼓声与整齐的祈福声融在一起,想要忽视都困难。
梅沉酒一愣,记起晏佑在旧年月底就已下诏将今年的朝春祈福从立春推迟到雨水,又因着后一日就是谷日,遂将祭祀时间延至五日,地点也改设在太社。
此举一出,民怨四起。就连她这种平日里鲜少出门的也听过几句老翁茶余饭后的闲嘴,说是德顺帝坏了祖制,上天怪罪,怨不得如今的生计越来越艰难。
可没想到连续半月老天爷都不给面子,接连的瓢泼大雨让皇宫前的积水整夜不降。难得的好天气便落在晏佑划定的祭祀初日。这样的凑巧让坊间怨言一下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晏佑坐上天子之位名正言顺的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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