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了不少刺激,也得了不少安慰,自以为海阔天空,毫无黏滞,其实不然。我也是人,人之为人,就在一个‘情’字看不破也不必看破,这层道理,我这一年当中才懂得。”
“嗯,嗯!”孙道士深感兴趣地说,“这你倒真是变了。不过——”他偏着头想了一下,又说,“你对朋友向来是很重情义的。”
“从前我只有朋友,现在我才了解天下兄弟姐妹的骨rou之情。五伦之中,唯有孝悌从天性中来——我很奇怪,出尘不是我的胞妹,而我总觉得是一母所生。我在外面,常常会想,出尘不知在家干些什么。有时郁闷不堪,真想杀人,这时候,只要想想出尘的笑脸,叫我‘三哥,三哥’的声音,心境马上就会平静下来。我也常常在想,可以做些什么让出尘高兴的事。现在,又不光是让她高兴不高兴的事了,关乎她的安危清白。我把她看得极其尊贵,若是让她稍微受一点侮辱,就是我莫大的遗憾,而且这遗憾是无法弥补的。所以,我要尽早赶到河东。老孙,你该谅解我,我张某若不能庇护我这唯一的至亲骨rou,虽得天下,又何足贵?”
真是变了!孙道士在心里想,他从未听过他如此长篇大论地谈过他的心事,那低沉而缠绵的声音,若非亲自目见耳闻,绝不能相信它出于叱咤风云的他的口中。然而那声音中的力量,却比他的任何暴喝、狂笑、大吼、长啸来得强烈。于是孙道士对他的感觉也变了,从前他只心悦诚服地听命于虬髯客,现在,他一心在想如何才可以帮助他。
“那么,”孙道士想了一下,觉得眼前唯一可以帮助他的,只是表示充分的支持,“你快去吧!早早把出尘接了回来!”
“是的。”虬髯客看看将曙的天色,“我该走了。”
“我送你到渡口。”
孙道士穿好衣服,随着虬髯客下了城,顺手取了枝松脂火把。虬髯客一骑当先,赶往风陵渡,孙道士的脚程慢,过了一会儿才赶上。
依照约定,夜间举火为号,孙道士点燃火把,不住摇晃。好久,仿佛看见对岸有一点黑影在移动,渐行渐近,终于看清,果真是一条渡船。
“是河东义军吗?”孙道士高声发问。
“请问岸上招呼的是谁?”船上有人反诘。
“潼关来人。没有错儿,快拢岸吧!”
那条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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