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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舍长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胸中另有打算,转过来又问荆轲:“正使呢?”
“我是长夜孤凄惯了的。”荆轲答道,“得足下见顾快谈,已足慰岑寂。”
“既如此,我备酒为正使消夜。”
吴舍长找了人来,备下干果小酌。荆轲举觞欣然。他倒不是中意于酒,只因为看出吴舍长是好饮健谈的人,借酒以佐谈兴,可以问出许多他需要知道的事来。
当然,在秦国像吴舍长这类人,担任着此一职位,便必定负有刺探及监视使节外宾的秘密任务,是可想而知的。因此,荆轲说话极其谨慎,丝毫不涉政治,只用他不醉的酒量、不乱的酒德和风趣隽妙的辞令去争取吴舍长的好感。
于是,越饮越投机,吴舍长的谈锋也越来越健了!
“正使!恕我问句不该问的话,”吴舍长情绪兴奋,神智却还相当清楚,“樊於期的首级可曾携来?”
“那不是?”荆轲指着屋角一口木箱说。
“好极!”吴舍长举爵相敬,“恭喜、恭喜!大王必有厚赠。若有所求,亦必可如愿。”
“燕国别无所求。一片诚心,与秦修好,唯愿以小邦托庇于大国。”
“不错,燕是小邦!”吴舍长歉意地笑道,“恕我直率,承蒙正使不弃,一见如故,说话放肆了!”
“哪里,哪里。燕与齐、楚,原不能相提并论。”
“然而敝国接待正使,过于齐、楚大邦。否则,不会将正使安顿在这里。”
“是的。馆舍闳壮,供应优渥,复蒙足下盛情款待,真是受之有愧!”
“要论馆舍闳壮,还有过于我这‘广成舍’的……”
“这就是‘广成舍’?”荆轲打断他的话问。
“是啊!这就是当年赵国蔺相如奉璧来秦所住的‘广成舍’。”
荆轲心里在想,把他安顿在蔺相如所曾下榻的广成舍,决非偶然。这可以分两方面来看,往好处说,即是吴舍长所恭维的,把他看得重于齐、楚大邦的使者,以广成舍作为他的行馆,是一种尊敬的表示;往坏处说,可能看出他不好相与,就像蔺相如那样,两次屈秦——如果如此,广成舍就变成对他的一种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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