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三少爷天杰是被一声婴孩的哭声闹醒的,人还将醒未醒的,嗅觉还倒先一步清醒,这就闻到了那股船舱内特有的气味。
他去摸怀表,借熹微的晨光看了一眼:四点刚过。
船约莫还有两三个时辰才靠岸。
抱孩子的女子就坐在他对过,那小婴孩大概是做了噩梦,仍自哭个不休,被母亲的手温柔地轻拍两下,慢慢的,也就又睡了过去。
人总越活越隐忍,而婴孩就是这处好,不论有什么苦痛,大哭个两声就全忘记了。
船舱里的人并不多,明天就是小年夜,这时候还乘船出外的,大约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原本他也预备要在家过完年再出去的,但在家里,和母亲整天对着,又实在是多一天也呆不下去。
两年多前跟珮贞分开,对外只说是和离,内里苦衷却只有自己知道。
跟徐家联姻不是他的本意,但既成了婚,他就想要好好的过,彼此也曾有过一段和谐日子,他本身性子温吞,徐家是大户人家,珮贞又是从小娇惯大的,心气高,性子傲,一心认定了他对婚姻其实心不在焉,后来不晓得又从哪里听到一些流言,就开始拉他没日没夜地争吵,他一味退让回避,却适得其反,越退让,越使她心寒,这样一直走到最后一步,谁也没捞到好。
那时候,他离家去上海,多少是出于逃避,在那寻了一份中学讲师的职业,也不过只想暂寻个事来做,不至于空虚度日,但在教书育人的过程里,反有了归属感,就越来越不想归家,偶尔回去一趟,眼看母亲这两年是很显见的衰老了,也于心不忍,要想在家多呆些日子,然而与她就是无论如何话不投机,多说几句,甚至是要争执起来。
她一味要他尽孝,所谓的孝,就无非是两桩事,要他回来,留在她眼皮底下,安安分分地做一个以收租为生的地主,再结一门亲事,生个一儿半女。
这一回过年回来,他才知道,她已背了他,又悄悄替他说好了一门亲事。
他心里自是反感,又无可奈何,就这样,只呆了两天,连年都没过,就提前买了船票回上海。
天杰出船舱,走上甲板,迎面来的江风刺骨,空气却要比舱内好得多,人也完全清醒过来。
忽看一位女子背对他一动不动地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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