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就有呗,”甜妞突然起身离去,一边穿衣,一边冷冷地说,“关我屁事!”
每一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常会使我想起一句拄棍的老头儿常说的一句俗语——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油纸伞书坊”开业是在我回来之后的第二个月。地点是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两侧都是树,都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正值初夏时节,风一吹,树叶痉挛。
我的书架上摆着的大多是三十年代开明版、商务版和北新版的书,对那些书我一直情有独钟,抚摸着那已经泛黄的纸页,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我始终认为鲁迅时代的作家是最具创造力的作家,没有谁以模仿魔幻现实主义及意识流什么的来招摇撞骗。我把鲁迅的书和鲁迅敌人的书故意放在一起,比如陈西滢、王平陵;而鲁迅的朋友们的书,像韦素园、许寿裳、李何、林萧红,则放在另一处。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好玩。
这样的书店,生意萧条是意料之中的。来的顾客多是藏书的、教书的和大学读书的,偶尔三陪小姐在“爱的奉献”之余,也来逛逛,问问有没有余秋雨或刘墉的书。平时,我一开门就把老唱片撂在老式留声机上,于是,整个房间都下起了“毛毛雨”。我一边读书,一边跟顾客谈书,谈得兴起,还会起身给对方沏一杯英国红茶,再谈,很惬意。
甜妞问我:赚钱吗?我说:不赚,有时还赔一点儿。甜妞又问:那开店做什么?我说:喜欢。甜妞就骂:贱骨头!我说:嗨,全社会都疲软,又不仅仅是我一个店,对面的那家丝绸店不是也挂出了招牌:一次——性处理。
我管我养的小猫叫“麦当娜”,是它把我舔醒的。我睁开眼,见甜妞正俯视着我。她只在周末才在我这里过夜,我几次劝说让她从“独身女子的卧室”里搬出来,跟我实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她却沉着脸说:呸,美得你!对她,我总是无话可说,因为她不讲理的时候远比讲理的时候多,于是,我就说:真拿你没办法。她翻翻白眼说:不但你拿我没办法,就是我自己也拿自己没办法。
也许是受徐志摩的影响,在桃色事件中,我总是会起些浪漫念头,而甜妞则不,她更实际些。见过甜妞的男人不知有多少,能够牢牢记住她的,怕是只有我一个,因为她太普通了,普通得跟其他的纺织女工没什么两样——但是她曾经让我感动过,感动我的其实就是她的一句话: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就来喜欢吧……我永远记着她的这句话。那天,从她卧室里出来,我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男人了。那是我与女性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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