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冷不丁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发问:“你们如何评价我老海?大家如何评价我老海?老百姓如何评价我老海?”被问者昏蒙片刻后,总是笑着回答:“海老,您是革命功臣,您是革命旗帜呀,您是莲州人民的骄傲。谁不尊敬您?谁不崇拜您?”
每逢这时,海老就忍俊不禁。他笑得很淡,很自然,很惬意,有一种成就感深藏其间。
渐渐,戎马倥偬的岁月,历次政治运动的浮沉,对海老来说已成过眼烟云,激不起情绪的波动了,但亲情如陡涨的恩公河水,在他胸间激荡。他开始盘点亲情,这种思潮的起伏,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兄弟情深,第一个涌上来的是海桩子,他唯一的亲弟弟。但兄弟之间罅隙过深,交恶了几十年,哥哥做高干,弟弟看河堤,判若云泥。他想起海桩子的话:“兄为高官,弟为草民,老死不相往来。”若让海桩子评价哥哥,会是“四六开”吗?恐怕是倒“四六开”,甚至是倒“三七开”,没准还会认定老兄祸国殃民,一无是处,地道的白脸奸臣一个……想到与亲弟弟芥蒂的缘由,海老陡然一阵胸闷,像是被万山挤压,又像被卡死了脖子,一口气未上来,大脑蓦然一轰,昏厥了过去。
干休所的医生及时赶到,诊断是急性心肌梗死。告急电话中断了莲花山县委常委会,抢救领导小组随之成立,金果果书记亲任组长,她当即拍板:“海老是国宝,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治。”
干休所条件有限,转院就医势在必行。但海老有言在先:“从踏进莲花山起,我就算叶落归根了。谁要是在我不能开口说话的当儿,以救治为名搬我下山,到马克思那里,我也饶不了他。”
第2节:卷一 海水清(2)
海老素来言必信、行必果,以铁腕政治家著称。他无须动口,一个眼神,或一个暗示,即可使人上天,也可让人入地,或使人飞黄腾达,或把人搁置冷宫,甚至打入十八层地狱,全凭他的兴趣。在莲州地区他的意愿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这一句“饶不了他”的背后玄机,如何不让人发怵。
就地救治,金书记一锤定音。直升机运来了省里的专家和器械,用最先进、最昂贵的“导弹头”,摧毁了海老心脏的堵塞物。
海老的心肌恢复了跳动,但大面积猝死的脑细胞没有抢救过来。从此,海老丧失了语言功能,周身也动弹不得。好在有少量存活的脑细胞,支撑着他的部分中枢神经,使他残留少许清醒。凡亲人探视,听到至情至深时,他的眼角总会有混浊的泪珠滚出。
这些流动的泪珠,虽然很有限,却是活着的标志物,证明海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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