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女心里一直系着疙瘩,不仅憎恶面瓜,还迁怒他全家。万福祥大人不记小人过,见了盛女仍一如往常先笑后说话,碰一鼻子灰也不生气,总是自嘲自解地摇头笑道:“这闺女,你看你这闺女!”
万福祥显然是流多了泪,眼睛红红的,让盛女见了感动。万福祥说:“盛女,你爹的土料活预备了吗?”
盛女摇摇头。土料活就是棺材,也叫老屋。
万福祥说:“可不兴晾过对时,得赶紧想法子。”盛女说:“大伯,俺也不懂啥样的土料活好,麻烦您替俺操了这心吧。”万福祥说:“你爹苦累了一辈子,可不能亏了他,得弄间好屋。”盛女忙着点头:“那是那是。”万福祥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好一会儿才说:“临时抓挠,哪有现成的好屋等着?难哪!”
盛女双膝跪地,拽着万福祥的衣襟苦苦哀求。
好一阵儿,万福祥才松口答应。
棺材运来了,黑漆油亮。前档雕就的“福”字,笔力雄健、风骨遒劲,还匀施金粉,光泽耀目。看热闹的人立马围拢过来,交口称赞,沸沸扬扬。
有内行者说:“这是上等的柏木,闻闻这味儿,千年陈香。”
有人补充说:“瞧瞧这盖、底、两帮,都是一块独板。这为‘四独’,非大福大贵之人住不上它,盛先儿好福气。”
万福祥掏出绸手巾,搌搌明晃晃的脑门说:“盛女,听听大家的应声,这屋让你爹住,对住他了。”
待盛女磕头虫似的连点几下后,万福祥掏出一张字据说:“盛女,俗话说得好,先小人后君子,亲兄弟还明算账哩,棺材钱我替你垫上了。这是账单儿,你瞅瞅。”
账单是一方道林纸,蛇走龙飞着蝇头小字。盛女扫了一遍,只识得十之二三,油然生出几分愧怍,对一脸忠恳的万福祥说:“回头,俺照付就是。”
万福祥摸出一盒印油,掀开盖儿,模样极认真地说:“亲归亲,财帛须论真。你得按个手印儿,这是规矩。”
盛女连犹疑一下也没有就照着做了。一记猩红轻飘飘落下,像刺刀捅过的伤口,多少年还在汩汩淌血。
差不多是同一时辰,几百号恩公祠人围了盛女家的宅院。
嗓门最高的是海鸭子。刚才万利来的小伙计毕天辰赶到村口时,海鸭子正试图与一头白顶门小母牛发生性关系。
受到强烈吸引的毕天辰,丢开了报丧的使命,就近匿入了胡草丛中。
此刻的海鸭子只顾亢奋,疏忽了亦很亢奋的窥视目光。他颇具匠心地用一根扫帚毛摩抚“白顶门”。它开始不肯,甩动尾巴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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