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来说:“瞎驴,一点儿料也没有了,这几十头猪咋办呢?”
吕叔板着脸说:“喂草,喂野菜……”
火头婶说:“你说得轻巧。瞎驴,连人吃的野菜都不好挖到了,你不知道?”
吕叔说:“反正不能叫猪饿死,死一头我找你这饲养员的事儿。”
火头婶说:“猪瘦成骨头架子有啥用?干脆杀猪保人吧。”
吕叔一指火头婶的鼻子说:“你放屁,我看你敢动一根猪毛?”
火头婶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走了,像驾云。
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走姿是饿的,在恩公祠持这样走姿的人很多。
记得那时天不亮,吕叔就领着男人们下恩公河捞水草,女人们挎着荆条篮子拎着爪钩星散在漫天地里,探寻隔年遗漏的红薯、包谷什么的,尽管这些东西早已腐烂变质。如果在低洼的沼泽处碰到一堆堆绿白参半的大雁屎,她们同样是如获至宝。大雁屎贴成的锅巴子有一股很浓的青麦苗味儿,这种在大雁的肠胃里已走过一遭的东西已不再有什么养分,人吃时是什么样子拉出来依然,只不过填填肚子,少一些空荡荡的难受。
那年青黄不接的情形,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杂草团子(用河沟里的水草煮熟团成的团子)、淀粉馍(用麦秸秆、红薯秧、花生壳磨成粗糙的粉状,加上少许的红薯面蒸成的馍)、大雁饼(用大雁屎和烂红薯捣成泥状拍成的小锅饼)之类的吃食,且不说对如今已犯愁于胆固醇、脂肪肝之类富贵病的城里人是天方夜谭,就是对已住上两层小楼的恩公祠乡亲们来说,也是一章天书。
可在当时,这些东西是恩公祠的主食。
白天,我们这些孩子,差不多都集中在村口的场院里,把那垛枯干的花生秧子围个严实,一双双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睁得圆圆的,沙里淘金般扒拣着里边未曾择净的小花生包。虽然这些包里的花生仁,都是些细小如米粒的秕瞎子,可嚼起来很香,还带着一股新鲜的甜味儿。那垛花生秧子,被我们翻了无数遍,每翻一遍都有所得,成了鱼过千家网,网网都有鱼。
后来,我发现大人们的脸上都差不多笼罩着一种颜色,到我会查字典时,才清楚这种颜色被称之为菜色。当太阳升高的时候,向阳的堤坡、沟坡、山墙根处,总半躺着一疙瘩一疙瘩走不动的老人,其中不少人的面皮已开始松弛,脚脖子也开始变粗,用手指轻轻一按,就是一记小坑,非经久不得复原。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叫浮肿。这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病,得了浮肿的人,因体内缺乏热量,才特别爱晒暖儿。他们慵懒、困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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