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我又头痛了。母亲不在家,躺在床上的我不但体会不到宁静,心中反而更加慌乱。我打开笔记本,嗅嗅干枯的桃花标本,索然无味,头脑当然没有清新的感觉。更糟糕的是,手持桃花翩跹起舞的钢笔素描再也挑不起欲望了。我感到骇怕,心里满是生活即将改变又不知何去何从的不安。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脸上盖着打开的笔记本。在梦中,唱《桃花结》的不再是面目模糊的小女孩,而是切切实实的花季。花季往草地一滑,我就被摔醒了。被摔醒的还有我潜伏的意识:今生今世已经离不开花季了,哪怕付出母亲剃度出家、大伯身败名裂的代价。
大伯方礼金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广东吴川开的士,一个在新疆阿勒泰当连长,两个都已娶妻生子,天南地北的,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电话,跟大伯老俩口不构成任何关系。我对两个堂哥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吃过他们的耳光、挨过他们的白眼。
第二章:仇恨(15)
这么想着,我的摩托车就拐进了一条叫“水南尾”的小巷子,住在这条小巷的人从市领导到补锅匠,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水南尾的出名不是因为住户复杂,而是地形复杂,七弯八拐晕头转向,新来的住户没有三两个月,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家。骑到大伯的门口,却是铁将军把门。天刚朦朦亮,他们会去哪儿呢?练气功,还是舞太极剑?这时,一个手心里托着臭豆腐的老汉主动走过来告诉我:
“你找老方吧?他肯定在桃坊瓷器厂。”
桃坊瓷器厂因瓷土欠佳、产品滞销而破产,血本无归的老板将厂房贱卖给当地人做根雕,卷起铺盖回潮州去了。做根雕的要腾出仓库做展示厅,就把积压多年的瓷砖整箱整箱地扔到围墙外的桃花溪边。这些废弃的瓷砖也许稍微有一点变形、可能留一点瑕疵,但是,没有专业眼光来鉴定是发现不了的。这样,那些买不起瓷砖的人就提着篮子、挑着粪箕来白捡了,捡回家请人往墙上一贴,谁敢说不是新房子呢?大伯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本来,大伯是不至于要捡瓷砖的,当总务主任半辈子捞到的那一点钱都被两条白眼狼刮去娶妻买房了,水南尾的三层楼房盖好十几年还是红通通的砖墙,想想省一点是一点,于是就抹下面子,挽起圆篮跟伯母来了。我找到他的时候,大伯正在用双手翻开一堆一堆的碎片,把好瓷砖慢慢抠出来。
我连叫三声“大伯”,大伯都不见反应,我只好弯下腰自我介绍:“我是立伟,礼银的儿子。”
“哦!”大伯站起来,拍拍手懊恼地说,“我们来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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