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字!’他
们问我那些字——他们管它叫什么‘言’呀,我记不清了——什么意思?我
不出声。又问,那是我画的押,签的名,不是?我还是不出声。我心里说,
这回真该杀我了,痛快点吧!我犯了什么罪?没有。凭什么他们有生杀之权?
没道理。
我就这么寻思着,他们无缘无故的杀了我,我的儿孙以后会杀他们,
这叫作世仇。我一点也不怕呢,我可就怕后辈忘了这点事儿。俗语说的好,
冤仇应解不应结,可那得看什么事,就这么胡杀乱砍呀,这点仇不能白白的
散了!这并不是我心眼小,我是说,人生在世不能没骨头,骑着脖子拉屎,
还教我说怪香的,我不能!你看,果然,他们又把枪举起来了,我看见过,
甭吓*~谁!他们装枪子,瞄准儿,装他妈的王八羔子,气派大远了去啦。其
实,用不着,我不怕,你可有什么主意呢?比画了半天,哼,枪并没放。又
把我送回小屋里去了。什么东西!今个天亮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怎么,把我
放了,还仿佛怪客气的,什么玩艺儿!我不明白这是哪一出戏,你来的时候,
我还正研究呢。一句话抄百总吧,告诉你,春子,咱们得长志气,跟他们干,
这个受不了!我不认字,不会细细的算计,我可准知道这么个理儿,只要挺
起胸脯不怕死,谁也不敢斜眼看咱们!去泡壶茶喝好不好?”
杜亦甫点了点头。
我这一辈子
一
我幼年读过书,虽然不多,可是足够读七侠五义与三国志演义什么的。
我记得好几段聊斋,到如今还能说得很齐全动听,不但听的人都夸奖我的记
性好,连我自己也觉得应该高兴。可是,我并念不懂聊斋的原文,那太深了;
我所记得的几段,都是由小报上的“评讲聊斋”念来的——把原文变成白话,
又添上些逗哏打趣,实在有个意思!
我的字写得也不坏。拿我的字和老年间衙门里的公文比一比,论个儿
的匀适,墨色的光润,与行列的齐整,我实在相信我可以作个很好的“笔帖
式”。自然我不敢高攀,说我有写奏折的本领,可是眼前的通常公文是准保
能写到好处的。
凭我认字与写的本事,我本该去当差。当差虽不见得一定能增光耀祖,
但是至少也比作别的事更体面些。况且呢,差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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