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大小,多少总有个升腾。
我看见不止一位了,官职很大,可是那笔字还不如我的好呢,连句整话都说
不出来。这样的人既能作高官,我怎么不能呢?
可是,当我十五岁的时候,家里教我去学徒。五行八作,行行出状元,
学手艺原不是什么低搭的事;不过比较当差稍差点劲儿罢了。学手艺,一辈
子逃不出手艺人去,即使能大发财源,也高不过大官儿不是?可是我并没和
家里闹别扭,就去学徒了;十五岁的人,自然没有多少主意。况且家里老人
还说,学满了艺,能挣上钱,就给我说亲事。
在当时,我想象着结婚必是件有趣的事。那么,吃上二三年的苦,而
后大人似的去耍手艺挣钱,家里再有个小媳妇,大概也很下得去了。
我学的是裱糊匠。在那太平年月,裱匠是不愁没饭吃的。那时候,死
一个人不象现在这么省事。这可并不是说,老年间的人要翻来覆去的死好几
回,不干脆的一下子断了气。我是说,那时候死人,丧家要拚命的花钱,一
点不惜力气与金钱的讲排场。就拿与冥衣铺有关系的事来说吧,就得花上老
些个钱。人一断气,马上就得去糊“倒头车”——现在,连这个名词儿也许
有好多人不晓得了。紧跟着便是“接三”,必定有些烧活:车轿骡马,墩箱
灵人,引魂幡,灵花等等。要是害月子病死的,还必须另糊一头牛,和一个
鸡罩。赶到“一七”念经,又得糊楼库,金山银山,尺头元宝,四季衣服,
四季花草,古玩陈设,各样木器。及至出殡,纸亭纸架之外,还有许多烧活,
至不济也得弄一对“童儿”举着。“五七”烧伞,六十天糊船桥。一个死人
到六十天后才和我们裱糊匠脱离关系,一年之中,死那么十来个有钱的人,
我们便有了吃喝。
裱糊匠并不专伺候死人,我们也伺候神仙。早年间的神仙不象如今晚
儿的这样寒碜,就拿关老爷说吧,早年间每到六月二十四,人们必给他糊黄
幡宝盖,马童马匹,和七星大旗什么的。现在,几乎没有人再惦记着关公了!
遇上闹“天花”,我们又得为娘娘们忙一阵。九位娘娘得糊九顶轿子,红马
黄马各一匹,九份凤冠霞帔,还得预备痘哥哥痘姐姐们的袍带靴帽,和各样
执事。如今,医院都施种牛痘,娘娘们无事可作,裱糊匠也就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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