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边脱下我的外套,天已经冷了,我发着抖向弟弟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弟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随即他的声音低下来,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姐姐,去,回家去。姐姐,回家去。他低下了头,垂下了头,他的声音弱下去了。我张开衣服,我只包住了弟弟的一双脚。我听到弟弟哭了,他呜咽着说,姐姐,回去,姐姐,不要看我,回家去。
工宣队的人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弟弟被放下来了。弟弟从史学工父亲的手中夺过一枚毛主席像章,就扎进自己的胸脯里。血流出来了,史学工的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弟弟向前逼进一步说,脱了你的衣服。又向前进了一步说,脱掉你的衣服。史学工的爹掉头去解散操场上的学生。可弟弟不依不饶,他光着膀子追赶史学工的爹,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气势。终于老师们过来解围,这个事情终止了。
我给弟弟穿衣服,弟弟给我穿外套。我给弟弟擦眼泪,弟弟给我擦眼泪。我说,弟弟不要哭。弟弟说,姐姐不要哭。我们拉起手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们跑起来,那是一个遮羞的地方,一个可以洗掉耻辱的地方。我们都哭出声来。
那一阵全国都在闹地震,每家的院子里搭起了抗震棚。刘苏子家的地震棚跟我家的挨在一起。晚上睡觉,我能听到刘苏子的磨牙声。我听说小孩子磨牙是因为肚子里有虫子。又听说,吃了宝塔糖可以打虫子。我把我攒下的钱到校医室买了宝塔糖,我想找机会送给刘苏子。
母亲给的确良介绍过播音员,护士,最后是革委会副主任。晚上我在家里缝练功鞋,母亲让的确良和女人们在我家的地震棚里轮番见面,我可以听到母亲欣悦的笑声。
我想象老师腼腆地笑着,露出好看的牙齿。我想象那些女人有的像白骨精,有的像蝴蝶迷。尤其是革委会副主任,她的眼里藏着两把刀子,她杀死了她的父亲。她是一个血淋淋的女人。
接下来,我不再和老师说一句话,在练功房里我不停地大跳,汗水像仇恨一样从我的毛孔里冒出来,我的全部身心泪如雨下,直到身体稀泥一样委地。
一天,全县要进行战备演习,拉响警报的时候,我的身体正在平衡木上吊着。老师冲进来把我从平衡木上撸下来,拉起我的手往防空洞里跑。我们七拐八拐地钻进一个偏洞里,两个人呼呼地喘着气。洞里又潮又黑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蹲在地上,听着对方的呼吸。等了好一会儿,还听不到解除警报响起。老师伸出手来拉起我,让我坐在他的腿上,说,地上太潮。
我坐在这个男人的腿上,一个比我大一倍的一个牙齿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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