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拈着骨头棒,抬头对楚天梅说:“给我拿点纸。”楚天梅撕下一片卫生纸递给父亲。父亲一边擦嘴一边说:“你老婆手艺不错,比你妈强多了。想不到政法委书记的千金竟有如此照料锅台的本事,你小子可享上福了。”父亲开始擦手。父亲的手短粗宽阔,手指上的褶皱深得像凿子凿出来似的。两个大拇指的灰指甲如同风化的岩石一般剥落得坑坑洼洼,两个小拇指指甲留的很长,青绿浑浊。楚天梅记不清父亲这双手曾经多少次落在他的屁股上、头上、脸上、肩膀上和脖子上。每一巴掌都是火辣辣的。楚天梅笑了笑。肘子不是孙小琳做的,是他买的。他对父亲撒了谎。
父亲站起来走到窗台前摆弄吊兰。楚天梅收拾干净桌子,把碗筷拿进厨房。每天都会有个小时工来给父亲做晚饭,顺便洗中午的餐具,整理房间。楚天梅拿一个洗好的苹果回到客厅,准备削苹果给父亲吃,父亲并没有因为嗜烟嗜酒而排斥水果。楚天梅慢慢地削着苹果皮,尽可能削得薄些,免得招来关于浪费的啰嗦。父亲聚精会神地给吊兰松土,额头上的汗珠亮晶晶的,捏着花盆的那只手筋络突隆,黑色的老人斑醒目非常。
父亲放下花盆,拍拍手,拿起半支雪茄点着,悠然自得地抽。楚天梅观察父亲抽烟的姿势,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把烟卷送到嘴里。蓝色的烟雾在阳光里缭绕,笼罩了父亲满头钢针般耸立的白发。楚天梅忍不住摸出一支烟捏在手里。他不想和父亲一块抽烟。那粗黑廉价的“工”字牌雪茄仿佛对所有过滤嘴香烟不屑一顾,刺鼻的味道好像在提醒任何一个吸烟者只有它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烟草。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垄断了“男子汉烟草”的专利,与它相比,万宝路成了娘娘腔才喜欢的玩意儿。楚天梅把烟放回烟盒,出一口长气。
父亲抽完半支雪茄,回身把烟蒂掐灭在烟缸里。楚天梅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父亲往沙发里一坐,接过苹果咬的“喀嚓”作响。楚天梅觉得父亲是故意这样像个孩子似的咀嚼苹果。人老了会在某些方面表现的像孩子,不过这个自然规律特别不适合父亲。起码楚天梅认为不适合。苹果汁濡湿了父亲的嘴唇,父亲的嘴唇发紫。楚天梅突然可怜起父亲来。这个随军南下的关东大汉怎么也摆脱不了土炕的味道、旱烟叶的味道和笨重的棉袄棉裤的味道。楚天梅想不通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妈妈是如何接受这些味道的。可能妈妈接受的不是味道,而是本色。只能这样解释。这也是唯一的解释。
天雷 第十四章(2)
父亲把苹果啃成一个细细的苹果核。“你不觉得下个礼拜就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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