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没不高兴,我就是有点累。我不行。”她吃吃地笑了起来,亲我一下,光着身子跳下床,窸窸窣窣地翻一阵子,翻出一支蜂王浆,用小沙轮片喳地一声切一圈,又一敲,插一根吸管,俯身站在我面前,把吸管对着我的嘴,很甜蜜地说:“吸吧。”
我说:“不用。”
她说:“这是给你补呢,吸吧,吸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脸上都是没有表情的,喜怒哀愁跟我都不沾边。我的脸就像一块板结的土地,什么草都长不出来。可是在这个夏天,有一棵草钻出来了,这棵草的名字叫做悲哀。我把悲哀挂在脸上了。
我不知道冯丽看没看见我的悲哀,有一天她忽然对我说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你从来没笑过,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没见你真正笑过一次。”她耸着眉头问我,“你以前笑过吗?你不是个生下来就不会笑的人吧?”她想来想去,觉得我的郁郁寡欢是因为心里太闷了,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如果有事情做的话,心情自然就会好起来。她说:“这就跟水一样,水要流动才是活水,流不动的水是死水。”她的比喻使我想到了另一个比喻。我妈的比喻。女人说出来的比喻怎么总是离不开水呢?我不禁笑了笑。她说:“你看你看,你这是笑吗?”
她叫我画画。她说:“你不是个画家吗?没事你就画画吧,我还没见你画过画呢。”我说:“我都忘了怎么画了,也不想画了。”她说:“怎么不想画了呢?你不是学这个的吗?”我摇摇头说:“那是以前,现在不想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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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的脸》第十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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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是真不想画画了。虽然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但现在我对画画真是心灰意懒了,提到画画我心里就很不舒服,就像什么东西梗在那儿似的。在长湖农场时,管教要我在宣传栏上画画,我都拗着没画,结果把管教惹火了,说我不识抬举,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我还是不画。我对管教说,不要把我当一个画家,我是个流氓,刑事犯,我要用劳动来改造自己。管教气咻咻地说,很好,这可是你说的。从此以后管教便把最脏最累的活派给我,并且阴着脸说,好好地用劳动改造自己吧!
至于我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画家身份,我也说不清,或者说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再费脑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