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将来也死得那么心酸,所以我不会乱花我的钱。我妈想要我买一套房子,她这样对我说:“我们那些邻居都说,哎呀王老师呀,你儿子那么有出息,你怎么还在这里住呢?弄得我脸上真有些挂不住,我总不好说我儿子住在他老婆家里吧?”她故意把话说得难听。我便买了一套小房子,让她搬进去了。她有些失望,她说:“你怎么买一套这么小的房子?”我说:“你不是说邻居在说你吗?现在他们不会说你了。”
失望归失望,我妈还是很高兴。其实她本来就很高兴,她这一辈子都住在扁担巷,阴暗、潮湿、狭窄,从来没住过这么宽敞明亮的房子。她感叹说:“真好,我活了这么大年纪,总算住了楼房了。”她又落了一会儿泪,然后她便数落扁担巷的种种不好,尤其提到雨季时的石墩子,她说:“今后我再也不用撑着伞跳那些石墩子了。”
我妈从扁担巷搬出来时做足了文章,光是跟邻居告别她就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她走东家窜西家,告诉人家她儿子买了新房子,她要搬走了。那天扁担巷里都是她兴奋的声音,“我要搬家了!我儿子买了房子了!”人家恭维她有福气,她谦虚道:“什么福气呀,不过是一套房子而已,花不了他几个钱的。”听她的口气,她儿子的钱简直多得堆成了山。她还特意挑星期天搬家,大张旗鼓地叫了搬家公司,让人家在车尾绑一挂长爆竹,一路噼噼啪啪响着离开了扁担巷。
我没有在新房子里住,我就住在绿岛。冯丽也很少来,或者说很久没来过了。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我似乎离不开绿岛了,哪怕离开一会儿,心里也不踏实,觉得自己像浮萍一样无根无蒂。只有在绿岛,我心里才会安静下来,才会感到踏实,感到脚下是实实在在的地,头上是实实在在的天,自己是顶天立地地站着。绿岛的存在就是我的存在,我跟绿岛生死捆在一起。可就是在有了这些踏实感受的同时,我心里的黑暗也如一个胚胎似地日长夜大。虽然我有时候还叉腿挺肚的派头十足,其实我心里空得很,我的快乐越来越少。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快乐的人,现在我差一点就要被黑暗淹没了,其情形就像黄沙想要淹没一棵瘦草一样。
如果不是还有李晓梅,我就已经被黑暗淹没了。
到这一年年底,洪广义只付清了我的年薪,把我的二十二万元提成压在账上,说是作为经营性参股;同时又额外给了我百分之十的股份,但跟我说明,今后的分红和提成都只能给我两成,其余的必须放在账上,作为我的股份投资。他说你放心,那还是你的钱,有合同给你作保证,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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