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我的脑袋里就有了一只破口哨。
我的看守来了,是别人从牌桌上把他找来的,他跑得满头是汗,用帽子不断地扇风,腮帮上的几粒痘子红红的,一边说话一边解开制服的领口。
“我不在你就造反了是吗?你想干什么?装疯?嗯?”他拍了拍腰上的电棍,说:“小心我给你一电棍!从来都老老实实的,今天好好的发什么狂?”
我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的破口哨咴咴的响着。
“我要见洪广义!”我说。
“见谁?”
“洪广义!”
我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哭了起来。我一边哭一边说要见洪广义。我满脸是泪,纱布全湿了。我的鼻涕也出来了,稀稀的,在鼻腔里呼噜呼噜地往下流。我用布条和棉絮胡乱地擦着,可我怎么擦也擦不完,它们就像一条溪水,源源不断。我身边的布条和棉絮都用完了,我的眼泪鼻涕还在流。我说我求求你们,把洪广义找来,让我见见他,我一定要见见他……我哭得喘不上气来,不断地哽噎着,我看见我哽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我哭得越厉害我脑子里那只破口哨就叫得越响,就像跟我比赛似的,后来我不哭了它还是那样叫,咴咴咴咴咴——
别的人都走了,只有看守还在那儿,他搬一只椅子坐在门口,架着腿,手上玩着电棍。“闹呀,怎么不闹啦?”他朝我一瞪眼,“老子真想电你一下!”
我说:“我要见洪广义。”
以后我老说这句话,否则就一言不发,听那只破口哨咴咴地响着。那只口哨从来没有停过,一直在响,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它在响,早晨睁开眼睛它还在响,咴咴咴咴咴咴咴咴。我不大听得见别的声音,它那么嚣躁,还有点抖战,无边无际浩大宽阔。我仰着脸,看着墙壁或天花板,听它直着嗓门叫唤。有时候听着听着嘴里就不知不觉地有涎水流下来,顺着我的嘴角流到下巴上,又拉出一道银亮的线,滑落在胸前。一开始我还会擦一擦,过一段日子我就不擦了。流涎水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我的涎水越来越多,它们就像一道瀑布一样垂挂在我的嘴角上。
护士皱着眉头说:“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老流涎水呢?”
我说:“我要见洪广义。”
脸上有红痘痘的年轻看守把我提起来。护士叫他轻一点,她说他腿上还有夹板呢。看守不理她,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提到窗口,推开窗子,用力搡着我的后脑勺往前顶。我的脖子像一条皮筋似的,一下子拉得老长,脑门将钢筋栅栏碰得哐啷啷直响。远远近近都传来劈劈啪啪的声音,空气里飘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5页 / 共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