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拉长了一张长了许多皱纹的瘦脸,一边哭一边走近我,还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要往我脸上摸。我让她摸。她摸得我有点疼。她的手老在抖,而且很冷,像冰一样。她摸了一会儿就弯起一根冰棍似的指头,一下一下地给我刮嘴角上的涎水。她扯起自己的衣襟,贴过来擦我的嘴巴。我看见她的皱巴巴的肚皮在一起一伏。我对她说:“你不是洪广义。”她哇地一声破开喉咙号啕起来,使劲抱住我的脑袋,把我的脸按在她的肚皮上。她的肚皮也是冰凉的。我听见有许多声音在她肚子里奔跑。
他们说:“这是你妈呀,你连你妈都不认识?”
他们接着问我:“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摇摇头。我知道我说了他们又会扇我的耳光,会把我的嘴扇出血来。
过了几天,他们又带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嘴唇很薄,不住地撇着。她一看见我就撇嘴,就哭。我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一看见我就哭。她没有用手摸我,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一个秃顶男人的胳膊。秃顶男人是和她一起来的。她像怕冷似的缩着两只肩胛,不住地抖着,站都站不住,歪在秃顶男人身上。秃顶男人问我:“你认识我吗?”我把舌头卷起来,在嘴角上扫了一下涎水,说:“你不是洪广义。”又对那个歪在他身上的女人说,“你也不是。”那个女人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像一滩稀泥似的往地上落,秃顶男人不得不弯腰抱着她。秃顶男人花白的头发竖了起来,眼镜片上晃着白光,冲我大声喊叫,把口哨的咴咴声都压住了,“你他妈的也不看看自己一副鬼样!你成了什么了你,还装疯卖傻,连人都不认!”薄嘴唇女人说:“爸!”她的声音又尖又高,很刺耳。她已经快要落到地上去了。带他们来的人叫他不要吵,但他不听,把脸伸过来。我觉得他的脸要贴着我的脸,便不住地往后退,退靠了墙壁。他也往后退,退回去扯住那个女人的手,女人又哭起来,他像拖麻袋一样把她拖走了。
过了不久他们又带了几个人来,其中有一个人问了我一些问题,这个人瘦得看不见肉,眼睛也看不见,躲在眼窝里。他的眼窝就像两个洞。他问我多大,姓什么叫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父母姓什么叫什么?又问我是干什么的,怎么到这儿来的。我觉得这些问题我有点知道又不大知道,想得我很累,我便不理他。他用黑洞洞的眼窝对着我,又问:“洪广义是谁?”我觉得他说的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可他还在翻来复去地问。口哨的咴咴声越来越大。我对他说:“口哨。”
这个瘦得像根豆芽似的人后来又来了一次,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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