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对,长毛。年轻人说长毛就长毛吧,但我们要签一个协议。于是我们就签了一个协议。年轻人说,你光签上长毛两个字不行,要按上你的手印。
按手印用的是朱砂,又鲜又红。
“我们相信你。”年轻人说,“可是如果你不好好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放心吧。”我说。
画店老板就是那个年轻人,他的面孔白得像一条深水里的鱼,说话时总是皱着鼻子。他让人把我安顿在这个城市西郊的一间房子里。他们带着我在小街和小胡同里的土路走了半个上午,七弯八拐,然后爬一个露天水泥楼梯,大约爬到第三层,便打开一扇门,说,进去吧。
他们把我的东西都丢掉了,连衣服都丢掉了,给我买了两件圆领衫和两条休闲大裤衩。他们把衣服给我的同时还给了我一张欠条,让我在欠条上按手印。我说你们又不给我钱,又要我在欠条上按手印,我拿什么还你们?他们说到时候会有办法的。我看看欠条,又说,怎么这么多钱?七百?这要七百吗?他们说这是鳄鱼牌,知道哪儿出的吗?法国!法国名牌要不要七百?这真叫人啼笑皆非。我想告诉他们,我什么名牌都穿过,这些乡镇企业生产的假名牌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但话到嘴边我没说出来。按手印就按手印吧,我还怕按什么手印?
从此以后他们动不动就要我按手印。他们给我准备了一盒印泥。一条牙膏或一条毛巾要按一个手印,一条皮带也要按一个手印,到秋天,我按过手印的欠条已经有一沓了。为此他们用一扇钢筋防盗门把我锁了起来。我说你们干嘛锁我?他们说你知道你欠我们多少钱吗?万一你跑掉了呢?我问他们我为什么要跑,他们说万一呢?你花了我们这么多钱,虽说你也给我们画了一些画,可是那些画很难卖出去,我们这是做亏本生意,实在因为可怜你……他们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他们的理由,用一把又大又沉的库门锁锁着防盗门,弄出了一些坚硬的铛啷啷的响声。
这把又大又沉的锁使我觉得我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压得喘不过气来。我说:“我们原先没说这个,协议里也没有这把锁,你们不能锁我。”
锁门的是一个圆脑袋小伙子,他说:“可是谁能保证你不会跑呢?谁能保证你不会偷了我们的画拿去换钱呢?你换了钱就跑,我们到哪儿去找你呢?你真名叫什么,是哪里人,家住哪里,你说过吗?你是个满世界漂的人,我们抓不住你的,我们只能用一把锁抓住你。”他想想又说,“其实锁不锁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饭我们会给你送来,里面什么都有,锁不锁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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