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杀女儿,杀了女儿再杀他自己;他不能把女儿留下来,他得把她带走,让已经去了远方的童云放心,让童云不会为留在远方这一头的女儿牵挂。
穆仰天就这么决定了。他看了看手中的酒瓶子,读了一行酒牌上的说明,一松手,把半瓶酒连同酒瓶子一块儿丢进垃圾袋里。他抹了一把嘴角嘀嗒着的酒液,弯下腰,抱起女儿,走回客厅,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让她在那里坐好,自己去了卫生间,在那里仔仔细细地洗了一把脸,漱了口,再去自己的房间,脱去身上的黑色西装,换了一套干净的休闲装,然后回到客厅,走到女儿面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手伸给女儿,嘶哑着嗓子对她说:
“走,爸爸带你去吃煎饼。”
穆仰天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和童云是一见钟情。穆仰天不相信天荒地老,但童云出事后,他整个人都垮掉了,罪恶的念头直向上涌,稀里糊涂地差点儿没干出傻事来。要不是有个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要不是女儿拖着布袋熊走进厨房来,拉着他的裤脚儿,仰着花瓣儿似的脸蛋儿,对他说她饿了,她要吃煎饼,他说不定就真的去干了傻事。
穆仰天既没有杀人,也没有炸医院,也没有劫了飞机去撞喜马拉雅山。他在带女儿去吃过比萨饼和冰激凌后只干了一件事。
穆仰天领着女儿去了邮局。他向邮局的工作人员要了一张汇款单。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哆嗦着从皮包里摸出签字笔,又哆嗦着从皮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一位保安走了过来,提醒他邮局里不许抽烟,要抽请去外面。他没有去外面。他把香烟和打火机收了起来,把女儿抱起来,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旋开笔盖,认真地填写了汇款单,然后旋盖好笔盖,把笔放回皮包里,把女儿放回地上,牵了女儿,把汇款单送进窗口。
窗口后的工作人员是位漂亮的女孩子,她看了一眼汇款单,又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地抬起头,看窗口外的穆仰天和他怀里那个洋娃娃似的小姑娘。她不是为汇往省妇联的三十万块钱惊讶,而是为汇款单上的简单留言和汇款人落款而惊讶。
汇款单上的简单留言是:请代为寄往长阳县,资助三十个土家族贫困孩子读书。
汇款人的落款是:天堂里的童云。
童云是独生女儿,父母在宜昌,不在武汉。老头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看得比什么都要紧。当年童云中学毕业,考上武汉第二师范学校,两个老人坚决不肯让她离开他们,是童云太喜欢武汉,喜欢这座两江交汇中的城市,喜欢这座城市的冷热分明,抹着眼泪软缠硬磨,说不能去武汉宁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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