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是和自己一样,不是累了和疼痛到极点了,而是患上了儿童精神自闭症。那一发现非同小可,穆仰天差点儿没给急死,当下立刻收起自己的脆弱,放下手中的一切,带穆童去看心理医生,然后按照医嘱,定期去诊所为穆童做心理疏导治疗。
诊所在汉口老城区,昔日德租界的一条小巷子里,新哥特式的老房子,白色的百叶窗边挂满了浓郁的爬山虎,老房子深藏在百年树龄的法桐中,让人联想到19世纪末汉口开埠后的那些繁荣日子,想到包了红色盖头的印度大胡子巡捕背着手在林阴道边慢慢悠悠地走着,吊了马屎袋的洋车小铃叮咚地摇曳过去,或者是“荣华车行”锃亮的奥斯汀。医生是个绅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瘦削的脸白净得不讲道理,一本正经坐在布置得干干净净的诊所里,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画片逗引穆童开口说话,而且不断问穆童一些可笑的问题:
“你是不是有一个行动,它被大人中断了,你不知所措,无法挣脱出来?”
“你是不是想象过一团温暖的火苗,你长久地凝视它,希望它升到空中去?”
“你是不是总是觉得羞耻,有人一向你提问题你就觉得脸红?”
穆仰天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随手从医生的办公桌上拿过一本书,毫无目的地翻看着,被书中“区分能力”、“积极性暗示”、“有机同化”、“戴尼提原动力”这样的词汇弄得糊里糊涂,一边在心里想,自己是三十三岁的人了,什么都经历过,苦也吃过了,福也享过了,一生中有童云,或者有过童云,即使不曾把天长地久抓牢在手里,到底和相爱的人有过了十年的耳鬓厮磨。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拥有这样的福气,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十年的时光。他该知足了,再悔就太贪,不是人了。
医生在那里对付着不肯开口说话的穆童的时候,穆仰天就坐在一旁,傻呆呆地在心里想着那样的问题。他想过了那样的问题,想通了,然后告诫自己,童云走了,是真的走了,天塌下来,塌过了,塌过了的天底下还站着他,还有他和童云的女儿,他们父女俩没有砸死。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该总是这么愁眉苦脸,流一辈子泪,应该撑下去,带着女儿,好好地活着。穆童还小,穆童只有九岁,正念着“鲸是胎生的,幼鲸靠吃母鲸的奶长大”和“居住在草地上的蟋蟀,差不多和蝉一样有名”这样无忧无虑的课文。穆童是花蕾,毛绒绒的花蕾,头上顶着露珠,花蕊还绒乱着,花瓣儿还没绽开来给这个世界看,生命比穆仰天更脆弱,更需要安慰和支撑。童云这一次离开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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