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里个包谷,该子个金灿灿……”又一口酸奶。
如此循环往复,一平终于喝完了他的酸奶。他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冲着一屋子的家具,说了声“谢谢”。一平有在家里自言自语的习惯。他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了,也许是他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个好朋友搬回波士顿之后——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常常会处于连着几天几夜都没有人说话的境地,喉咙都上了锈。于是他开始跟自己说话,他在屋里最常跟自己说的话就是:So what? 很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为了增添乐趣,他还把So what说得推陈出新。有的时候是“So? What?”有的时候是“So! What!”有的时候是“So? What!”还有的时候,变成“So! What?”或者,心情好的时候,干脆,他会用音乐的形式来表演so what,比如,用《 东方红 》的曲调演唱一首完整的《 so what 》。
起初他发现自己养成这个习惯的时候,吓了一跳。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像地铁里那些疯疯癫癫的傻老头似的。但是,慢慢地,他发现,这也没有对他的正常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出了门,他还是幽默风趣的James;上了讲台,他还是头头是道的Professor Lee;在如意面前,他还是无懈可击的李一平。所以,慢慢地,也就对自己放心了,由着自己在家里胡说八道去。就这样,通过一串一串花样翻新的so what、so what,一平也算是哄住了自己。
一平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靠,坐在那里发愣。
是先去洗一个澡;还是先看一看书?
他正犹豫着,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因为他的左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电视。
他啪啪啪啪地换着台,最后停留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台,放的是一个关于缅甸的故事。昂山素姬、青年学生反抗联合会什么的。
◎19 一平、James和他自己(2)
一个村子里的人被军政府打败了,整个村子里的人成了泰国的难民,一些人死了,一些房子被烧了,一个女人对着她弟弟的尸体在哭泣。
一平突然跟着这个女人哭了起来,泪如泉涌。可怜的缅甸人,可怜的昂山素姬,可怜的房子,可怜的村落。一平哭得很伤心,用手去抹眼睛——抹去一片眼泪,又来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个电视里的女人自己都停止哭泣了,他还在那里哭,像个小孩子一样。他真的那么同情缅甸吗?当然不至于。那他为什么坐在那里哭,他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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