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鲜活的生命如同蛇钻洞般地消失,如此真切地体验到一个人的生命不再用年月日来规划而是用多少分钟来做快速减法时,我真的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战栗。因此,当我盘腿坐在他的对面,将一床铺盖放到中间,再将稿纸摊开在铺盖上时,我的全身因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心悸而微微颤抖,致使笔尖划破了好几张稿纸。
死囚艾强反倒笑起来,“明天上路的是我,你害怕什么呢?”
我只得实话实说:“我是有点害怕。尤其是看到你这么年轻,明天上午就要送上刑场了,我既惋惜又痛心。”说这句话时,我是发自肺腑,我的眼里竟然真的有了泪水。
“嗨,你这人真是的。”艾强的表情里流露出一种无所谓的神态,“我们这种人,判刑就像参加工作,枪毙就像睡着,脑袋瓜飞了,碗大一个疤。”
我愣愣地看着艾强,我不相信一个人的生命临到终结时还能保持如此超然的洒脱?
死不“明”目(6)
事实上,艾强说的这些话,都是在死牢里学到的。那些一审被判处死刑的死囚们,在等待高院复审这一度日如年的过程中,为了彻底在精神上麻醉自己,往往互相鼓励说一些豪气冲天的大话,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真的到了上路的那一天,都不要给兄弟们留下一个草包印象。
这时候,晚餐开始了,我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调整一下心态,尽量做到不再心惊肉跳。我问他:“你需要吃点什么?”
对死囚艾强来讲,这是他今生今世最后的晚餐。艾强要求吃酸菜鱼。我将他的要求汇报给了看守所的管教干部,看守所同意了。没多久,伙房端来一盆酸菜鱼。在端进死牢前,守卫在门口的管教干部先用一根竹筷,将鱼肉中的刺剔除干净。此举使我深感看守的责任之重,不光胆大,还要心细。
待他吃完最后的晚餐,我自作主张买了一包高档香烟送给他。我的本意是让他在迷茫的烟雾中能够平静地诉说他的故事,没想到歪打正着,死囚艾强立刻激动起来,他连连说道:“哥子,我感谢你。”
我后来才得知,死囚中有一种非常迷信的说法:倘若某死囚在送上刑场前,有人无意中送了一包香烟给他,那么,他将很快地投胎转世;而且,香烟越高档,投胎的人家也就越殷实。问题是,在高墙铁窗里,作为死囚的他们要“无意”中得到一包香烟是多么的不现实。
我在了解了死囚们的迷信说法后,也就理解了艾强的激动。看来,死囚们并非不怕死,只是今生已无活下去的机会了,只得寄希望于来世;又看来,纵然是罪大恶极的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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