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扯到齐齐哈尔以北去了,试图进行分辨,然而为时已晚。印国祥已经激昂起来。他脚下越走越快,眼睛望着空气,手里打着激昂的手势,仿佛在同某个看不见的隐身人辩论,嘴里滔滔不绝密不透风越说越起劲,于是我就彻底丧失了说话的机会,只感到“印克思”这个绰号确实起得有水平。
他说:“而我们在这篇《祖国颂》里,同样看不到现实生活中尖锐复杂的阶级斗争,看不到怎样加强无产阶级专政,看不到千万不能忘记阶级和阶级斗争的重要思想……”
他问自己:“这篇《祖国颂》颂的到底是什么?”
他回答自己:“事情很清楚,它颂的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修正主义思想情调……”
他又问自己:“这种东西的出现,难道是偶然的吗?”
他立即断然否定:“不!决不是偶然的!这是和苏修一唱一和,鼓吹的是一个调子……”
他提出了又一个问题:“这种现象,难道不正是青年学生中修正主义思潮影响的典型表现吗?”
他进一步补充:“……同时也是小资产阶级情调的一种典型表现……”
他深刻地指出:“……归根结底是灵魂深处的资产阶级世界观在作怪……”
他上升到新的高度:“……因此这本身就是一种阶级斗争的反映……”
最后桌上的闹钟响了,印国祥想起我该去上课,才结束了与隐身人的论争,令我回去好好考虑,明天必须将检查交来。
那天晚上,我坐在图书馆里心乱如麻。一开始的初衷,是打算随便写篇检查应付一下,主要目的是想解脱小左的责任。提起笔来一想,才发现这个目的是无法达到的——无论我怎么写,印国祥都会用我的“问题”来追究小左。何况印国祥的逻辑我根本无法理解——他不是说《祖国颂》里面有个什么什么东西是错误的,他说《祖国颂》的错误在于它里面没有什么什么东西。没有东西怎能算错误呢?所以我认为印国祥所说的那些“错误”都是子虚乌有。要是照他的调子来上纲,未免太歪曲事实,太违背良知。但是不照他的调子,又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错误”可以上纲,如果硬要找的话,大概只能从语法错误、错别字和病句方面来考虑了。那天晚上我有了一个比较文化学领域的重要发现——中国的上纲与西方的黑色幽默原来是惊人的相似!
直到晚自习结束,我面前还是白纸一张。最后我把心一横,决定干脆不写了。管他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一把抓起那张白纸扯个粉碎。抬起眼睛寻找废纸篓的时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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