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别的家庭中,可能引 起极大的伤心,甚而加上不幸罪名的叛逆者,幸而父母开明,彼此总算了解。
讲通了,乐意回国定居,可是母亲突然又说:“那么你搬出去我隔几天一定要送菜去给 你吃,不吃我不安心。”又说:“莫名其妙的男朋友,不许透露地址,他们纠缠你,我们如 何来救,你会应付吗?”
十七年离家,自爱自重,也懂得保护自己,分别善恶和虚伪,可是,在父母的眼中,我 永远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他们绝对不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人世的复杂。虽然品格和教 养是已慢慢在建立,可是他们只怕我上当。
父亲其实才是小孩子,他的金钱,借出去了,大半有去无还,还不敢开口向人讨回,这 使他的律师公费,常常是年节时送来一些水果,便解决了他日夜伏案的辛劳。有一次,一场 费力的诉讼结果,对方送了一个大西瓜来,公费便不提了,当事人走时,父亲居然道谢又道 谢,然后开西瓜叫我们吃。我当时便骂他太没有勇气去讨公费,他居然一笑置之,说这是意 外的收入,如果当事人一毛不拔,过河拆桥,反脸不认,又将他如何。
这种行径,我不去向他反覆噜苏,因为没有权利,因为我信任他,不会让我们冻饿。可 是,当我舍不得买下一件千元以上的衣服时,他又反过来拚命讲道理我听,说我太节省,衣 着太陈旧,有失运用金钱的能力,太刻苦,所谓刻薄自己也。
其实,名、利、衣、食,和行,在我都不看重。只有在住的环境上,稍缮奢侈。渴望一 片蓝天,一个可以种花草的阳台,没有电话的设备,新鲜的空气,便是安宁的余生,可是, 这样的条件,在台湾,又岂容易?
父母期望的是— “喂猪”。当我看见父母家的窗外一片灰色的公寓时,我的心,常常 因为视线的无法辽阔和舒畅,而觉自由心灵的丧失和无奈— 毕竟,不是大隐。吃不吃,都 不能解决问题,可是母亲不理这些,绝对不理。
母亲看我吃,她便快乐无比。我便笑称,吃到成了千台斤的大肥猪而死时,她必定在咽 气之前,还要灌一碗参汤下去,好使她的爱,因为那碗汤,使我黄泉之路走得更有体力。
爱和信任,爱与尊重,爱过多时,便是负担和干扰。这种话,对父母说了千万次,因为 他们的固执,失败的总是我— 因为不忍。毕竟,这一切,都是出于彼此刻骨的爱。
每当我一回国,家中必叫说“革命分子”又来了。平静的生活,因我的不肯将眼睛也吃 到堵住,必然有一番伤到母亲心灵深处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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