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头厚厚的黑发一下子剪短了很多。“油菜花开咧!头发少点!”女主人指头子戳了戳英子的胖脑袋,半嗔怪半认真地说。对呀。春天本人在镜子中咧开嘴笑呢!
女老板的手艺在整个南门一带都很为人称道。那年,江阴城里还几乎没有一家像样的美容院。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南街56号,我老同学开的那爿,是第一家。
阴雨。同学留我们吃饭,可是来之前我们已经吃了,在山脚下一家农家小吃店。馒头小馄饨。我们总是不留意吃饭的事情。恋爱中,人身上的胃是最经常被忽略的部位。我至所以记得小馄饨,是细雨绵绵中的山道,一边是农家的村落,一边是竹园子。再有,老同学在剃头店后面煤炉上炖了一锅排骨。是看我们来了特意炖的?反正我们俩,无论英子和我,都不适宜在那样一个日子里去别人家作客;我们没有,可以说很难做出作客人的体面态度来,我们的眼睛永远只看着对方,只看见对方。对其余的东西视而不见。我们又急切又镇定,要不是天上下雨,也不会跑到人家店里去坐。所以店主,也就是我同学一说吃饭,我俩就异口同声回答他,走啦走啦。我走到外面马路上看看雨下了多大。老同学追出来,拿了一把黑洋伞,说不打伞肯定不行。于是俩人合打一把借来的雨伞离开了剃头店,天已经完全黑了,是那种初春天气的阴蒙蒙的黑。
记忆中的那个雨夜呵……我们是在一个古旧的弄堂里,江阴县城的中心,一个叫方桥头都督坊巷地方的附近。你现在去江阴城里已经找不见那片地方,那些曲里拐弯,围墙很高的弄堂了,那一大片街区全拆掉了。那可是江阴城里最老的民房和围墙啊,起码五六百年历史了吧,包括人家院子的格局,房屋结构,整个下水道,阴沟,生活用水系统,一些隔房的大宅院,天井侧厢……全部没啦!我记得弄堂的围墙,记得一两盏拐角处的路灯光,最主要的是,人在旧城区呆着时闻到的空气,真是和天上落下来的雨一样古老。我们俩漂浮在一大片雨水的色泽中,我把她的身子搂得紧紧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春雨不知为什么,使她的模样显得格外娇小。我们常停下来接吻,差不多是在用亲吻彼此为对方的身子取暖。我们小心地趟过地面的一个个水洼水潭,很快,俩人就不再在乎脚上的鞋子跑湿了。我的一双皮鞋被雨水浸泡得满是积水,往前一走路就“咭咕咭咕”响。那把黑雨伞也形同虚设。我们倚靠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前,院门顶上有一条窄窄的遮阳,根本不足以挡全俩人的身子,但是总比一无遮拦要好。地上全是水,阴沟里的积雨已经漫出来了,江阴土话形容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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