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找见了人、男人,一个真实的爱人,重要的是:她还听见了人类的声音!正是后者,使我为之长久地流泪。我们相互分手以后我等于是把她又重新抛弃在了无边的荒野上,她的结局只能是喂几头狼!她平时斗不过那些狼和周遭的荒凉。她那种孤独是与生俱来的,可以说是她身上最主要的激情。她因为爱而惧怕又因为惧怕而爱。刺中她心脏的是人世无常的双刃之剑。如果她不是生性孤傲,从旷野上独自走来,她在一个《红楼梦》似的后花园里走来,走近我,那么,任什么也毁灭不了她和我。她的力量应该会很充沛。是的,在情感上她属于体格健壮类型,她不纤弱!可是她高考落第,她在原先的同学中间,在村子上,父母家人那里,哪里都得不到安慰。她是一下子被抛进了社会的荒原,那股遗弃的力量来得太猛烈、太黑暗。她认识了我,从此而迈进了空气更加稀薄的高原地带。爱是人类社会最为终极偏远的那片荒原地域。
第二部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1)
我们的灵魂之爱就像弓一样弯曲,
我们的灵魂之爱一直是弯曲的,
永不会予人,也不会被人夺走。
——内森·阿尔特曼
那晚上听那位上海知青弹吉他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像蛇结束了冬眠般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余下的人生,那夏夜清亮的吉他琴声犹如蛇在地下翻身听见的惊蛰雷声。我个人命运的春雷阵阵。我听见远远的街上的扫弦声音,齐刷刷,铿锵有力,像赴死的武士亮出刀剑,黑暗中一下子亮出一排的刀剑。我突然被一种莫名的美震颤得全身麻木了。我甚至没有翻身起床,撩开蚊帐到街上去看一看,见识一下唱歌人的长相。不!我从小到大,到那天晚上,竟突然没了看热闹的任何心情,像雪一下子融化掉,身上的毛栗壳一下子爆裂的感觉,我的意思是,那照耀融雪的太阳,那促使毛栗子成熟的深沉树干的力量,在我就是1978年夏夜的某天,街上突然奏响的吉他琴声。那琴声似乎还我以浑身密集的三叉神经,而且是一次性,成捆成束地成型。我命运的血脉一下子被接通了,畅流无阻了。我来电啦!事情就是这样奇特。我不敢说是奇特。反正我完全彻底被琴声征服,听懵掉了。世间还有这样一种生活,一份人生?黑暗中,我对自己喃喃自语:反正我要做能发出这样声音的人,那个身上有水晶秘密的人。我也要向别人显示水晶光芒,边炫耀,边沉醉。所以我个人第一个灵魂的通道和出口,是耳朵。在我身体的各式器官里,最先辨认出我的未来的是耳朵,具体到那天晚上,是耳朵,并非眼睛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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