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在马路上,在野外,俩个人还从没有过单独,无人打扰的房间。进入那样的一种狭小空间就意味着将要进入……个人完全的私秘区域。而在这之前,她并没有邀请我前往。她住在医院家属楼哪幢房子,我只有个大概念头。准备寻里面的人打听,而我这样冒冒失失一路打听上门,没准,会让她大受惊吓……。我去干什么呢?她真的很爱我吗?为此,可以谅解我的粗卤闯入?再说,她不一定会在屋子里。她这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呢?我脑海中全是她红扑扑,孩子气的脸蛋,齐颈的、蓬勃的黑发。当我经过医院大楼时我仿佛是在卡戎的渡船上,正在迈向一道地狱的门槛,周围的门诊楼室,药房、飘然而至的医生(穿白大褂)和靠墙放的木头长椅(空无一人)全似鬼魅的幻影——只有东墙上那一排橱窗照片使我稍稍回到现实世界,松了一口气,那些半陌生半熟悉的准工作人员面孔和表情,似乎在提示我有关现世生活的话语和讯息——当我站在那排宣传橱窗面前时我惊奇地察觉到自己发烫的呼吸和额头。我浑身上下被一种忽如其来潮水般的情欲所燃烧,对于像我这样一个男人,也有点像少女初来月经时的惊恐,一样生涩,陌生,夹杂微微的喜悦。我整个人像是被人当头浇上一盆冷水一样失魂落魄。我有一种想寻人倾诉的冲动,而又克制得很厉害,很得体。我每往前从容走一步都是残忍的——真正的我应该在另一行为和空间内,而我却找不到。这些忽如其来的情欲使我有生以来初次相信,我自己是多么可怕地耐下着性子……我就像一名凶手急急地要去杀一个人,或暴徒要冲破那囚禁着他的铁屋,秘密地从光线昏暗的病房区经过,整个夜晚静悄悄的过道,只听得见我自己的脚步声孤零零地回响,在我听来,那却是我自己的心跳,固执,难过……
我像是行进在一个地下坑道内,四周全是某种古怪的黄澄澄的暗影。医院的墙,墙已老了。医院的走廊,这还是距今六七十年前民国年代的建筑,连墙上的宣传栏,那些文革时期的标语样式,也在支数很小的灯泡光晕里暗暗衰老了。时日和节令,那一天是小年夜,农历1989年最后的两天之一,那条从门诊部去往住院病区的长长过道仿佛是在为这年关尽头的一天塑像造型,也许,我在县城里已经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去处了。它有一种美学形式。人们用走廊前后匆匆而过的陌生人的脸为自己送葬,为那过去一年逝去了的岁月。我碰到了六七个住院病区的人,家属或陌生的探访者。我暗暗惊讶于这一份无端的见证、淡漠的邂逅——他们就像是刚从地狱里走出来,身上有一种夹杂惋惜和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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